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周恩來的最後十年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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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本想借題發揮,利用「批林批孔批周公」的機會一再製造事端企圖擴大打擊面來整治葉劍英等老一輩革命家。但葉帥當時沉住了氣未予理睬;事後,他專門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談及此事。毛澤東對此表示:參軍走前門的也有壞人,走後門的也有好人。他不讓干擾「批林批孔」大方向,故有關「走後門」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周恩來病情惡化,血尿加重,輸血89次,張春橋叫醫生篡改病理報告單,阻攔周總理及時住院治療,王洪文干擾治療若從1966年往後推遲七年,到了1973年;這一年,對於周恩來,毫不誇張地說,真是一個「黑色的一九七三年!」 1月13日因膀胱癌突然出現血尿,病情持續惡化兩個多月,到了3月10日才得以進行最必要的治療。 1973年10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周恩來在國際俱樂部請一位朋友吃完晚飯後便趕往人民大會堂福建廳去主持政治局會議,他在進會議室之前急著去洗手間,我跟進去觀察小便情況,又發現鮮紅色全程血尿,這提示周恩來身上的惡性腫瘤再次復發了,不用說,他對此心裡亦是明白的。總理沒有說什麼,我也只得默默無言地走到會場外面去等候著。 周恩來的健康狀況變得較為複雜,原有的冠心病加重,膀胱癌復發、血尿日益明顯,按理應考慮住院作進一步檢查、治療及休養,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政壇上常常是風雲突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恩來的日子愈加不好過了。所以,總理的治病問題只得暫時擱置下來,一直拖到1974年3月12日方作第二次膀胱鏡檢查和電灼術治療。這次治療的效果極不理想,病症很快又復發了。 1974年初夏,正是西花廳海棠花盛開的時節。周恩來患的癌症惡化了,病情越來越嚴重。醫療組通過各種途徑進口了必要的醫療設備和藥品,千方百計採用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各種內科保守療法,對抑制癌瘤的發展可能起了一定的作用,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由於腫瘤發展快、迅速增長、潰爛、出血量增多,流血速度加快,使膀胱裡蓄積了大量的血液並凝結成血塊,堵住了尿道內口,致使排尿發生嚴重困難。 起初,堵塞在膀胱內的較小血凝塊,解小便時只需稍用力便可以排出去;但稍大一些的血凝塊不容易隨尿流排出去,以致周恩來在排尿時十分痛苦。我見到他用晃動身體、扭動腰部、不由自主地跳動等辦法想把堵在尿道口內的凝血塊移動開,或是擠出來。周恩來痛苦異常。 我真恨不得自己能代替總理生這樣的病,替他來承受痛苦。 當一些小的血凝塊隨尿流一起比較痛快地排出來之後,總理往往會長長地噓出一口氣,他的額頭已經微微地沁出了些許汗珠。此時,周恩來已受盡了病痛的折磨,精疲力竭地躺到沙發上去靜養一會兒,準備下一個回合的「戰鬥」,因為小便並沒有排出來多少。 專家、醫生、護士和警衛人員都心急如焚,但就是插不上手,幫不了忙,不能為病人及時解除痛苦。專家組的醫生們看到自己的病人、敬愛的領袖周恩來總理受這麼大的罪,一個個都難過極了。周恩來每次解小便,不僅痛苦,且有發作心絞痛、心肌梗塞以及嚴重心律紊亂等生命危險。 這樣的時刻,周恩來在忍受著巨大的病痛,專家們也在忍受著心靈上的煎熬。大家痛感人類的科學太落後、自己身為醫生的無能,覺得慚愧之至,簡直無地自容! 到了5月上旬,更加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我們送到北京醫院的尿標本病理化驗結果出來了,報告單上寫著:「發現脫落的膀胱乳頭狀癌組織塊!」這說明腫瘤長大較快,癌組織壞死脫落,或許是惡性腫瘤發生轉移的信號。 醫療組感到情況實在太嚴重了,總是這樣拖著不解決問題也不是一個辦法。大家心裡已是憤憤然了。於是,再次請求中央領導人接見我們,直接聽取醫療組的口頭彙報。 一天傍晚,在人民大會堂東大廳,接見我們的黨中央領導人有葉劍英、張春橋和汪東興等人。醫療組長吳階平向他們報告了周恩來的病情有了新的發展,提到排尿時的痛苦情形、發作心臟病的危險和尿病理學檢查發現脫落的「膀胱乳頭狀癌組織塊」等。這種種跡象表明,癌腫有擴散轉移的可能,請求中央下決心批准總理及早住進醫院採取手術治療,避免發生意外情況。 下篇我認為,吳階平已充分承擔了責任,把問題說得十分清楚,要求提得明確。從感情上說,吳院長盡了心;作為醫生,他盡了應盡的責任。 幾位領導人聽完了吳階平的彙報,他們神情嚴肅,相互間也不交換意見,誰也不先開口發言表態。 冷場了一會兒,張春橋呷了一口茶,他用右手食指向煙灰缸裡輕輕地彈掉一點香煙灰,抬頭看了一下東大廳房頂上那些熟悉的圖案,用眼睛掃視了我們一遍,他語氣平緩、慢條斯理地說:「你們都知道,總理是党、政、軍,內政與外交工作的總管;他的工作別人無法代替。從現在起,到5月30號,有好幾批外賓要來,最後一個外賓,是馬來西亞總理拉紮克。他們都要求總理接見。這是執行毛主席革命外交路線的需要。所以,起碼要到5月底以後,才能考慮怎麼辦的問題。你們不要急,急也沒有用。我看那份病理化驗報告單上寫的結論,暫時不要告訴總理,以免分散他的精力,增加他思想負擔。如果,你們擔心總理會堅持要看化驗報告單,你們可以先改一下結論嘛。」 我聽了張春橋這一番話,差點兒氣暈了。張春橋絲毫沒有為周恩來的健康與治病著想並設法去解決問題,他說了一大堆空話,還要我們篡改病理報告單,豈非唆使我們違法,將來承擔歷史責任。 我們三人(吳階平、中南海門診部主任和我)彼此以眼神會意著,沉默了片刻。當時我認為,吳階平的彙報已經把話講透了。他作為醫療組長,已盡了最大的努力。考慮到他的身份,又不宜講得太多,怕「言多必失」,若是說話豁了邊,上頭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假如別人說話過了頭,還可以由吳院長出面來轉圜。 我極不贊成張春橋關於修改病理報告單結論的意見,這決不是小事情。因為那是專家們的科學記錄,上面寫著周恩來×年×月×日尿病理學檢查發現:「膀胱乳頭狀癌組織塊」的結論,這白紙黑字,誰想要任意改動,勢必要承擔歷史的罪責。 我坐在張春橋對面,心裡拿定主意。在「大人物」面前我似乎有點忘乎所以地「放起炮來」:「春橋同志,我不大理解,為了執行毛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線,需要接見許多外賓,只要總理健康狀況許可,本是他的工作職責。現在的問題是,總理的病情嚴重,他患的是癌症、冠心病、大量尿血,尿排不出來,每次解小便時不僅是痛苦,而且非常危險,很可能發生意外情況,危及生命。我真的不明白,總理遲早要住醫院治病的,如果他現在就病倒了、正在醫院搶救,黨中央總會派人接替他的工作。可是,如今用總理的健康和生命安危作代價,去接待外國貴賓的做法,這樣的代價是否太高了點?」 我一邊說著話一邊注視著張春橋臉上的神情變化。他大概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保健醫生,好大的膽子,居然頂撞我張某人,真是膽大妄為!張春橋一臉的不高興,眼看著他的雷霆之怒即將發作,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眼下,我不能顧忌太多。「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不後悔也不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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