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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廬山會議後,隨著批陳整風的進展,毛澤東又採取一系列措施,削弱林彪一夥的權勢。林彪一夥決心鋌而走險,策劃武裝政變。一九七一年九月十三日,林彪因發動武裝政變的陰謀敗露,倉惶乘飛機出逃,終於摔死在蒙古的溫都爾汗。

  林彪集團失敗後,朱德的心境舒暢多了。他參加中央召開的批林整風彙報會議時,在軍委直屬組說:我好幾年沒有和軍隊同志在一起開會了。現在我還能看到大家,看到我們的軍隊還是好軍隊,心情很愉快,很高興。他仍十分關心生產,隨著處境的好轉,又能到工廠、農村中去走一走、看一看;並且恢復了會見外國議會代表團和外國友人的活動。

  一九七三年八月下旬召開的中共十大和十屆一中全會上,朱德當選為中央委員、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中央政治局常委。

  這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毛澤東在他的住所會見參加中央軍委會議的人員,朱德也應邀前往。當時在毛澤東身邊工作的張玉鳳後來說:「當我送朱老總到會議室的時候,毛主席一下就看見了這位許久未見面的老戰友,要站起來迎接。還沒等他起身,朱者總已來到他的面前。毛主席微欠著身體,拍著身邊的沙發請朱老總挨著自己坐下。此時,毛主席很動情,他對朱老總說:『紅司令,紅司令你可好嗎?』朱老總操著四川口音高興地告訴主席說:『我很好。』在座的其他領導同志的目光早已集中到毛主席和朱老總這裡。毛主席習慣地從小茶几上拿起一支雪茄煙,若有所思地劃著火柴點燃香煙吸了一口,又環顧四周,繼續對朱老總說:『有人說你是黑司令,我不高興。我說是紅司令,紅司令』,他重複著。又說:『沒有朱,哪有毛,朱毛,朱毛,朱在先嘛。』」

  在這次談話中,毛澤東對「文化大革命」中處理賀龍、羅瑞卿、楊成武、余立金、傅崇碧等人的問題,做了自我批評。他說:「我看賀龍同志搞錯了。我要負責呢。」「楊、余、傅也要翻案呢,都是林彪搞的。我是聽了林彪的一面之辭,所以我犯了錯誤。小平講,在上海的時候,對羅瑞卿搞突然襲擊,他不滿意。我贊成他。也是聽了林彪的話,整了羅瑞卿呢。有幾次聽一面之辭,就是不好呢,向同志們做點自我批評呢。Self—criticism,自我批評。」儘管毛澤東這時作了一些自我批評,但他並沒有認識到他所發動的「文化大革命」是根本錯誤的。當局恩來在批判林彪過程中提出批判極「左」思潮時,毛澤東又覺得這樣發展下去,勢必會導致對「文化大革命」的否定,因而又錯誤地支持江青一夥把林彪集團的性質定為極右而不是極「左」,使周恩來等糾正「文化大革命」中「左」傾錯誤的努力歸於夭折。江青等乘機打著「批林批孔」的旗號,把鬥爭矛頭集中指向周恩來等。

  一九七四年一月二十五日,江青在中直機關、國家機關「批林批孔」動員大會上,以「批林批孔」為名,對周恩來、葉劍英等不指名地進行攻擊。

  康克清參加了這次大會,她回憶說:「我參加了在首都體育館召開的批林批孔大會回來,感到緊張,就把開會的內容向朱總講了。我說:『聽了江青的講話,一個突出的印象就是她把手伸到軍隊裡去了。』朱總聽了我的話,說:『你不要害怕,軍隊的大多數是好的,地方幹部大多數是好的,群眾也是好的。你想想,群眾會同意受二茬罪嗎?你到農村去問問農民,地主回來他們贊成不贊成?你到工廠去問問工人,資本家回來他們贊成不贊成?你再去問問知識分子,做亡國奴他們贊成不贊成?他們一定都不會贊成的。』」事隔兩年多,當周恩來、朱德、毛澤東相繼去世、黨內健康力量同「四人幫」之間發展到殊死搏鬥的關鍵時刻,康克清乘車到西山葉劍英的住處。她後來說:「一九七六年九月中旬的一天,我去看望葉帥,他把我帶進一間很小的辦公室裡,打開收音機,音量放得很大。他問我:『朱老總逝世前留下什麼話沒有?』我就把朱總對形勢分析的那段話說給了他。他聽後說:『噢,朱老總還有這樣的分析。』」

  這年八月,八十八歲的朱德來到秦皇島海軍基地,在接見艦艇指戰員時,又說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他說:「我們党的老幹部是寶貝呀……我們做的事情是光榮的,是有前途的。」這年,被林彪、江青一夥關押了七年半的原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蕭華走出監獄,便來看望朱德。朱德對他說:「共產黨員受點委屈不算事兒。瑞金、井岡山、二萬五千里長征,那麼多困難,那麼多挫折,我們都踏著熬過來了,現在這點磨難,能讓我們喪失信心嗎?!」「這幾年,不過是歷史的一個插曲。革命總是要經歷曲折反復的,總是要向前發展的。」「凡是違背唯物辯證法的東西,別看它眼前興時得很,但從長遠的觀點看,最後在歷史上總是站不住腳的。」這次談話,正是在四屆人大即將召開的前夜。一九七五年一月十三日至十七日,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在北京舉行。

  朱德主持了開幕式。周恩來帶著重病在會上作了《政府工作報告》,重申發展我國國民經濟的兩步設想,即第一步在一九八〇年以前,建成一個獨立的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第二步在本世紀內,全面實現農業、工業、國防和科學技術的現代化,使我國國民經濟走在世界的前列。從三屆人大到四屆人大,中間相隔十年,又重新提出實現四個現代化的宏偉目標,並決定以周恩來、鄧小平為核心的國務院領導人選,使經受了多年「文化大革命」磨難的人民心中又燃起新的希望。

  朱德在這次會上繼續當選為人大常委會委員長。這時,他已是八十九歲高齡的老人了。他在人大常委會第一次會議上說:在莊嚴的四屆人大一次會議上,我們被選為人大常委會委員,党和人民委託我們貫徹執行憲法規定的職權,責任重大,任務很艱巨。我們一定要刻苦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勤勤懇懇地努力工作,完成黨和人民賦予我們的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不久,他又寫下「革命到底」的條幅以銘志,「他在七三年也曾多次寫過這一內容的條幅。」在這以後到他逝世的一年半時間裡,他承擔了大量的外事活動,頻繁地會見外國國家元首、政府首腦、議會領導人以及友好代表團,單單出席接受國書的儀式就達到四十多次。

  四屆人大後不久,周恩來總理病情加重。鄧小平受毛澤東的委託,主持黨中央和國務院的日常工作,對工業、農業、科技、國防、教育、文化等各方面進行全面整頓。在短短九個月裡,形勢有了明顯好轉,各個領域的工作取得顯著的成效。

  對鄧小平取得的成就,朱德是十分欣慰的,他稱讚道:在毛主席的領導下,由鄧小平同志主持中央的日常領導工作,很好。原遼寧省委書記周桓回憶說:「一九七五年底,我去看望總司令,他對我說:『現在形勢很好,組織上順過來了,思想上還未順過來。』接著,他又談到,要搶班是不行的,林彪不是垮了嘛?!他們要打倒我,這不是我個人的事,我是黨樹起來的,要打倒我,就得先打倒共產黨。現在雖然有人還在搗亂,但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線一定要勝利。」然而,整頓工作從一開始就受到「四人幫」的阻撓和破壞。同時,由於毛澤東不能容忍鄧小平系統地糾正「文化大革命」的錯誤,又發動了所謂「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全國再度陷入混亂。

  正是在這樣一個異常嚴峻的時刻,周恩來總理在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逝世。全國人民頓時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

  朱德同周恩來有著半個多世紀的深厚情誼。他是一九二二年在德國由周恩來和張申府介紹入黨的。五十多年來,他們曾經一起度過了多少個生死與共的日日夜夜。周恩來是在發現癌症兩年後的一九七四年六月才住院的。朱德同他最後一次相見是一九七五年七月十一日。那天周恩來身體稍好一些,起床後在病房內作「八段錦」運動。他的衛士高振普回憶道:「他邊運動邊對我說,『你去打電話,問一下朱老總的身體怎麼樣?他現在有沒有時間?前些日子他想來看我,因為我當時身體不太好,沒能請他來,今天可以了,看朱老總能不能來。』我答應馬上去打電話。總理接著說:『現在是四點多鐘,如果老總可以來,五點鐘可以到這裡,大約談上半個小時,五點半可以離開,六點鐘他可以回到家吃飯。按時吃飯是朱老總多年的習慣。他有糖尿病,年歲又大,不要影響他吃飯。如果今天不能來,過幾天他要去北戴河了,最好在此之前未一趟。』周總理住院後,朱老總幾次想來看望,只是怕影響總理的正常治療。周總理也不願讓年近九旬的朱老總看到他在病榻上的樣子,所以一直沒有讓來。今天,總理約朱老總來,是想到朱老總過幾天去北戴河,需兩個多月才能回來,總理擔心到那時自己的身體條件不會比現在好,所以,請朱老總在去北戴河之前先來見見。」

  「我把朱老總可以來的消息報告了總理,同時轉達了康大姐的問候。總理在病房裡來回走了幾趟,對我說:『換上衣服,到客廳裡去見老總,不要讓他看到我穿著病號衣服。』五時五十分,朱老總到了,邁著穩健的步子走向客廳,周總理起身迎向老總,兩人同時伸出雙手,朱老總用顫抖的聲音問總理:『你好嗎?』總理回答說:『還好,咱們坐下來談吧。』朱老總已八十九高齡,動作有些遲緩,我們扶他坐在沙發上。總理關心地問老總:『要不要換一個高一點的椅子?』老總說:『這個可以。』總理示意關上客廳的門,我們都退了出來,客廳裡開始了兩位老戰友的談話。」

  「六時十五分,談話結束了,總理送老總走出客廳,緊緊地握手告別,警衛員攙扶著老總上了車,總理目送著汽車開走,才轉身回到病房。誰能想到,這次相見竟是兩位幾十年出生入死的老戰友的最後相見!」周恩來這樣快地去世,是朱德怎麼樣也想不到,也難以相信的。她的女兒朱敏在第二年回憶道:「去年元旦,我父親病剛好一些,就出了院。他在生病期間,組織上沒有告訴他總理病重的消息。一月八日,總理逝世時,一開始也不敢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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