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朱德傳 | 上頁 下頁


  他們兩人都曾在日本留過學,是當時的新人物,除擔任監督外,還給學生講課。張瀾曾經對學生說:現在要亡國滅種了,要犧牲身家性命,去救國家。

  劉壽川和朱德有一點比較遠的親戚關係。朱德在課餘常到他家去,聽他講日本明治維新以來的事情,看他從日本帶回來的理化儀器和幻燈片。這些對朱德有很大的吸引力。朱德在順慶府新學堂讀書只有一年時間。他在這裡學到了許多救國的道理,也開始接受科學的教育,這一年既是他從學習舊學到新學的轉變,也是他接受「讀書不忘救國」進步思想的開端,是他一生中思想發展的第一個重要轉折。

  這時,朱德同社會各方面的交往也多起來了。從他們當中得知成都新建立了一批學堂,包括武備學堂和體育學堂,都是他很感興趣的,出路也比較有保障。他決意到成都去上學。一九〇七年初,朱德借到四五十塊銀元,隻身一人徒步到了成都。

  成都不僅是四川的省會,也是西南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朱德還沒有到過這樣的大城市。那時候,成都的社會狀況正處在異常劇烈的變動中:設立了機器局、銀元局、銅元局、兵工廠,商業很繁榮,開始有了新軍和警察,出版了鉛印的《四川日報》,街上還出現膠皮輪的人力車。這一切,對朱德說來都那樣新鮮,使他的眼界大大開闊了。同這種畸形繁華形成鮮明對照的是,隨著社會經濟的破產,城裡到處都是衣衫襤樓的窮困的苦力。

  那時候,「一般操練習武成了風氣,連鄉下都操,因為怕要亡國了」。

  朱德到成都時,武備學堂和體育學堂都在招生。他先考上了武備學堂的弁目隊,那是為新軍訓練軍士的,可是家裡不讓他去。接著,他又考入了四川通省師範學堂附設的體育學堂。

  這所學堂的舉辦是為著適應各地小學堂陸續興辦的需要,「以劃一初等小學高等小學體操、步伐、口令為宗旨」,招收本科生的、條件是「舊日曾讀經書略解文義者」。它的課程有修身、國文、教育、兒童心理學、生理衛生學、算術、圖畫、音樂唱歌、兵學、教練、槍操、普通操、器械等。朱德入學時用的名字仍是朱建德,被編在甲班。入學後,這所學堂給朱德的第一個最深的印象是教師們都沒有留辮子,而是把一條假辮子縫在帽子上。朱德對這些教師十分佩服。他在學校裡,「讀書是讀書,對國家大事很關心。當時學生都自命為中國主人翁,一般人也是把希望寄託在學生身上」。當時,要求推翻清朝政府、建立民主共和國的革命思想已在成都學堂裡流行起來。有一天,一本革命派在日本所辦的秘密刊物《民報》,不知由誰塞到了他的枕頭下,這本刊物的字跡已被翻得模糊不清,顯然已經過許多人的手。朱德在仔細閱讀了這本刊物後,又把它悄悄地塞到其他同學的床上。在成都的一年裡,朱德的「同學多,來往的人也多」,開始產生要「推翻皇帝建立一個好的國家」的思想。

  這年底,朱德從體育學堂畢業。十二門功課的總平均分數是八十二點三分,其中器械獲得了一百分,心理獲得九十八分,教練九十二分,算術九十分,學習成績優良。這兩年,為了支持朱德上學,朱家的老人先後為他籌借了二百多元錢,這筆債務直到後來朱德當上滇軍旅長時才還清。

  朱德從成都體育學堂畢業時,他的老師劉壽川已從順慶府中學堂回到儀隴,在縣裡任視學,便推薦朱德到儀隴縣立高等小學堂任體育教習兼庶務。

  這正是變革的年代,新舊勢力之間的衝突十分激烈。在儀隴這樣一個偏僻山區的縣城裡,尤其是這樣。縣裡原有的金粟書院歷來是一班秀才、舉人們把持的,對這種新學堂千方百計要進行破壞。

  一九〇八年,受了兩年新式學堂教育的朱德,來到縣立高等小學堂,立志要為家鄉做點有益的事。但在守舊勢力的反對下,經過努力,才招來十二個學生。學堂裡的教師和辦事人員有劉壽川、田玉如、朱德、張四維、李紹沆五人。守舊分子寫了首打油詩譏諷他們說:「十二學生五教員,口盡義務心要錢;未知此事如何了,但看朱張劉李田」。他們還向縣裡誣告學堂的新教師是些「假洋鬼子」,教的是野蠻思想,有損國粹。還說朱德教的體育課要求學生穿短褂和褲衩,是「狠褻的課程」,有傷風化。縣裡就去查封學堂。朱德和其他教師聯合社會上一部分進步人士據理力爭,最後終於迫使縣裡收回成命。

  學堂重新開學後,學生從原來的十二人增加到七十多人。守舊勢力又雇用流氓惡棍搗亂,甚至大打出手。朱德平時對人寬宏大度,但對這種無理的橫逆決不能忍受,就教學生學習武術,實行自衛。

  朱德是農民的兒子,本來屬￿很下層的人,現在居然做了縣裡最高學府的教員,自然更引起那些守舊分子的忌恨,受到他們的排擠。當時,地方官家、士紳請客,照例要請老師赴宴。但朱德往往接不到請帖,即使偶爾被請去,入座時也不能在上席。那年孔子誕辰,學堂的師生參加「祭廟」活動,按慣例要給教師每人分一兩斤祭祀用的豬肉、牛肉,叫做「胙肉」。可是朱德卻連一兩也沒有分到。這在當時,對一個教師來說,是一種莫大的侮辱。朱德對這些卻毫不在意,認為「不吃那點肉,我倒覺暢快些」。幾十年後,朱德在《回憶我的母親》一文中講到這段歷史時寫道:「那時新舊思想衝突得很厲害。我們抱了科學民主的思想,想在家鄉做點事情,守舊的豪紳們便出來反對我們」,「我開始了反對封建主義的真正鬥爭」。在儀隴縣立高等小學堂一年的經歷,對朱德的影響是很大的。以前,他一直在學校裡求學。這是他頭一回投身到實際社會中獨立謀生。一年來親歷的新舊社會力量的尖銳衝突,備嘗社會上舊勢力的壓迫和排擠,使朱德懂得許多世事,看到了中國封建社會的腐敗和黑暗,加上小學堂的同事裡也有人排擠他,使他覺得「教書不是一條生路!」毅然辭去了教師職務,決心到雲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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