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一野十大虎將傳奇 | 上頁 下頁
二〇


  一天,王震碰見一個叫邱德勝的戰士從村外走來。「幹什麼去了?」王震順口問了一句。「到村外小解!」王震很是蹺溪:村裡有的是廁所,幹嘛跑到村外?這個戰士怯生生地告訴他:「在廁所裡解手碰見人,怕別人說是AB團接頭!」

  王震還聽說有這麼一個單位,突然間來了個集合,然後問誰是AB團的站出來。這時領導仔細觀察每個人的臉色,誰的臉發紅,就認定是AB團。還有一個單位,把大家集合起來,領導挨個問每個人愛吃什麼。回答愛吃青菜者,便認為能吃苦,是堅定的革命者;愛吃豆腐者,便被列入懷疑對象進行拷問;愛吃魚肉者,追求享受,AB團篤定。

  朱昌偕也被列入AB團要犯名單,這是王震始料不及的。朱昌偕,與王震同庚,1908年生,永新縣石橋鄉人。從小家境貧寒,高小畢業後即輟學學裁縫。後來在禾川鎮開裁縫店,先加入工會,1927年初入黨,不久又當了縣雇農工會主席。1928年5月,被選舉為毛澤東為書記的湘贛邊第一屆特委會委員。1929年1月任永新縣委書記。1929年2月初,井岡山失守,湘贛邊陷入一片白色恐怖之中。以鄧乾元為書記的湘贛邊第二屆特委會遭到嚴重破壞,一時陷入癱瘓。就在敵人瘋狂地叫嚷:「石頭要過刀,茅草要過火,『蘇』人要換種」聲中,朱昌偕與特委巡視員宛希先等秘密召開永新、寧岡、茶陵三縣縣委聯席會議,組織了湘贛邊臨時特委,朱昌偕任書記。朱昌偕深入廣泛地發動群眾,領導湘贛邊界人民重新開展遊擊戰爭,逐步恢復和重建了湘贛邊各級黨組織和紅色政權。不久原特委恢復後,朱昌偕又把主要精力放到永新縣。他經常打著赤腳,懷揣乾糧深入山區,發動群眾,建立政權,擴大武裝。湘贛邊特委致中央的報告中曾這樣評價:「永新是敵人的主要目標,永新也是邊界工作最有成績的一縣。」烈火見真金,生死關頭見硬漢,憑什麼說經過白色恐怖考驗並作出卓越成績的朱昌偕參加了反共、反人民的反革命組織AB團呢?

  「調查得來的?!他們調查個鬼!西路分委加上辦事機關,總共30多個人,沒見他們來調查過一個人。誰最瞭解朱昌偕,他們?還不是這些與朱昌偕吃一鍋飯滾一個鋪的?那些連朱昌偕面都沒照,是高是矮,是男是女,是白麵淨還是黑不溜秋都說不出的,怎麼知道朱昌偕是AB因呢?!」王震在聯席會上激動地站起來說道。

  執行吧,一人就只一個腦殼,殺錯了怎麼辦?不執行吧,萬一他們原本就是AB團,與國民黨裡應外合,不只是個人吃不消,主要是湘贛邊區的革命要遭受巨大損失啊!王震腦海裡始終被這些問題所糾纏不休。

  「這樣行不行?」王震想了想說,「先找朱昌偕等人談談,然後再作結論!」

  會議表示同意王震的建議。會後,作為獨立師黨委書記的王震,急匆匆趕赴前線,佈置第三次反「圍剿」的工作去了。

  不久,王震從前線返回,得知朱昌偕等與剛剛成立的湘贛臨時省委談崩了,朱昌偕怕臨時省委採取極端行動,便逃到永新二、三區小江山一帶躲了起來。

  王震跋山涉水找到朱昌偕,勸他再回永新和臨時省委談談,長期躲逃也不是辦法。

  朱昌偕搖著頭說:「現在永新是回不得的,回去就要掉腦殼。掉腦殼並不可怕,要是掉在敵人屠刀下,我朱昌偕連哼都不哼一聲。可是現在……我朱昌偕冤呀!王震同志,我們要乘新來的臨時省委的領導不熟悉湘贛情況,發動群眾來反對臨時省委的做法。」

  「昌偕同志,你講的前半段我贊成,暫時不回永新,以免遭意外。但是,你講的後半段,我堅決反對。現在蔣介石動用30萬兵力,對我贛南、閩南革命根據地發動第三次『圍剿』。在當前大敵壓境的嚴峻時刻,絕不能幹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昌偕同志,請你答應我,個人受再大的委屈、冤枉,也不能另立山頭,武裝對抗臨時省委。如果那樣,你我不都成了人民的罪人了?」

  朱昌偕沒有作聲,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手指間流出委屈的淚水。王震也默默地蹲下,陪著朱昌偕一塊熱淚湧流。

  朱昌偕站起來,罵著自己:「王震同志,你講的在理,我永遠記住你的話,永遠不忘自己是一名中國共產黨黨員。你放心吧,就是讓我朱昌偕下油鍋人地獄,我也絕不做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的事情。」

  王震非常理解朱昌偕的處境,只好帶著深深的遺憾離開了。沒過多久,王震得知:湘贛臨時省委保衛處處長譚牛山發動幾千名群眾,圍捕朱昌偕。朱昌偕被圍困在梅花山,攜帶的乾糧全部吃完了,惟一跟隨他的警衛員指著梅花山西邊茶陵的白區,勸他到那裡去。朱昌偕不緊不慢地回答說:「我對王鬍子發過誓的。我寧願餓死,也不能到國民黨那裡去。」過了兩天,朱昌偕在搜山群眾發現自己的情況下,舉起隨身攜帶的土造小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王震得知這一消息後,只能遙望梅花山,將自己的苦悶深深地埋在心底。直到晚年,王震同志還常常提起朱昌偕同志,每一次都流露出無限的懷念、內疚之情。

  1932年初,王震正在整理行裝,湘贛省政治保衛處處長譚牛山走了進來。

  「王震同志,聽說你要帶領獨立1師到寧岡、酃縣一帶活動?」

  誰都說一提保衛處就腿肚子轉筋,但面對人人知曉的王震,作為保衛處處長的譚牛山也不得不敬畏三分,於是用略帶討好的口氣對王震說。

  儘管譚牛山本人在本質上可能還算個好同志,他只是錯誤路線的執行者,但他直接參與錯判錯殺了那麼多的幹部群眾,王震見到他,心裡仍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要是按照王震的個性,早就罵出「滾蛋」了。不過,王震這次還是忍了三忍,只是冷冷地說道:「是呀!譚處長有何指示呢?」其中「指示」二字拖得長長的,帶著一絲怪聲怪氣。

  譚牛山聽出王震話中有話,忙小心翼翼地湊到王震身邊,眨巴著眼睛,神秘兮兮地說:「鄖縣縣委書記張平化是個證據確鑿的AB團的骨幹分子,省委同意我們的意見,判處死刑,立即就地執行。這次你在都縣一帶活動,請你順便完成這項任務。酃縣縣委的其他人選,省委已物色好了,這次隨你前去一同赴任!」

  由於朱昌偕事件在王震心中造成極大的震動,於是對有關AB團,王震都保持著一種特殊的警惕。他邊整理行裝,邊瞟了譚牛山一眼:「說張平化是AB團,都有哪些根據?」

  「據三人以上供認,1928年上半年,井岡山工農革命軍攻佔酃縣縣城,燒了幾座破祠堂,身為共青團酃縣縣委書記的張平化卻說這祠堂燒得太可惜,還說什麼『燒、燒、燒,燒盡土豪劣紳的屋;殺、殺、殺,殺盡土豪劣紳的頭』的口號是錯誤的。1930年,解除袁文才、王佐部的武裝,處決袁、王匪徒,張平化卻極為同情。」

  「完了?」

  「完了!」

  「好,你說的我都聽明白了。」王震說,「我到酃縣後,再調查一下張平化還有沒有其他新的罪狀!」

  譚牛山顯然沒有聽出王震的弦外之音,用極其讚賞的語氣說:「你不愧是工人階級出身,有堅強黨性,省委把這一重要任務交給你是完全正確的。」

  不久後的一大,王震到達了都縣。

  王震到的那天,年近25歲的中共酃縣縣委書記張平化,正在自己堂屋的房頂上拾攝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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