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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於是,在如此豐盛的金錢饋贈之下,喜寶成了勖存姿的俘虜,她祈盼著勖存姿來,在等勖存姿得到她,因為她很明白,這是項交易。

  但勖存姿卻沒有在她的等待期間出現。

  勖存姿當然不是不想來,而是他有他的自卑,他的自卑是他老了,從一開始,他就對喜寶說過「我除了錢什麼也沒有,我已是一個老人……」

  後來喜寶才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是被買回來的女人,寂寞至死,連走路的時候都只能踢石子,呆在靜寂的屋子,只聽見女傭進出時漿燙得畢挺的制服「沙沙」作聲。她說她其實沒有什麼時候是真正高興過的。

  直到有一天,她遇上了漢斯。一個劍橋大學教授,德國人,學的是物理,一個科學家。她不知不覺喜歡上了他。

  因為在他身邊,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感到了壓力的消失,她是如此的安心。

  但漢斯死在勖存姿的槍下。勖存姿以他的精明,察覺到喜寶會愛上他,他對喜寶說。

  「……你有,你已經愛上了他,你只是不自覺而已,我認識你遠比你認識自己為多」。

  勖存姿是一個極可怕的人物。

  除了殺死漢斯,他還殺死了喜寶在澳洲的母親。

  他就是要喜寶無路可走,一心一意跟著他,愛他。

  這又是一個極度可悲的人。

  還有宋家明,這也是一個可憐的人,但她的可憐跟喜寶不一樣,他戴著面具扮演著角色。心理的壓力與行動的欲望首尾相伴,靈肉無法統一。

  宋家明也愛喜寶,他甚至還提出:

  「或者我們可以一齊逃離勵家,你願意嗎?」

  他本來是勖存姿的未來女婿,卻敢於提出這樣的要求,可見喜定是有她的魅力的。

  但喜寶卻著穿了他,他是一個腦科醫生,一個成熟的人,卻一直在勖家委屈求全,從來沒有勇氣面對現實。

  連喜寶在被勖存姿「買下」之後,也只打算給勖存姿六年青春:「難道我會跟足勖存姿一輩子……不,不,等我讀完這六年功課,我一定要脫離他。」

  但來家明能神氣地獨立,卻偏偏不肯獨立,即使在勖聰慧離他而去後,還一直在勖家的陰影下過日子。直到結局,他成了約瑟兄弟,向宗教中走逃避,仍然是不願面對現實。

  這是一個懦弱的人物,害怕失去些微的東西,沒法把握自己,於是只好按照別人的眼光去生活。其生命不過是一具空殼,他要充實生命,逼得只好逃向宗教,似乎是走向了光明的所在,其實也猶如翻譯勉強的聖經,雖然美好卻不真實。

  按照外界對生命的各種議論詮釋生活,那是很累人的事,這大概就是我們身邊真人特別貶匾的原因。

  從文化學角度看,某些傳統觀念倫理道德的根深蒂固,常常會籍制著人性的自然生長,目的是使個人服從群體,自我走向社會。

  即便是到了未來社會,這種倫理和道德觀念的強大,依然是不可小視的。亦舒的一些作品這樣告訴我們。

  亦舒的小說無疑是直面人生的,但並不代表她只能寫她身邊的紅塵故事。約略一數,她居然還寫了那麼多帶科幻味的小說:《蠍子號》、《異鄉人》、《朝花夕拾》等等。

  這些都屬￿她的「我之試寫室」中的作品,看來受其兄影響是不在話下了。倪匡可是香港鼎鼎有名的科幻小說家。

  科幻小說,準確他說需要有科學性、幻想性和故事性,這三者是彼此聯繫,缺一不可的。科學性是前提,要不然便不能稱為科幻小說了。但科學性,又不是演繹圖解某個科學課題,需要有幻想性,作大膽的想像和幻想,而且想像和幻想,必須要有一定的依據,是建立在科學的預測和科學發展的可能性上的,而不是荒誕、胡編亂造的。

  有了科學性和幻想性,還必須要有故事性作為支撐和連綴,沒有故事性,科學性和幻想性便無所附麗,不能成為藝術作品而成為科幻論文或其他了。

  亦舒的科幻小說,其科學內涵總的來說是很淡薄的。倪匡的觀點也許對她有所影響。其實,要寫科幻小說,科學知識倒不能太豐富,即使寫了也一定不好看……就像真正懂得武功的人不會寫武俠小說那樣。現在西方有一批科幻小說作者,本身是科學家,可是他們寫出來的科幻小說真是沉悶得要命。畢竟任何小說本身必須是小說才行,就是要有吸引人的情節,如果長篇大論的大談科學理論,那不就變成科學文獻了嘛。

  亦舒的這部分作品,科學與時空的超越只不過是引子,科幻成份也不算多,在滿足了一番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外,表明了人有權利想入非非外,著重還是鋪陳故事——愛情故事,道出某種隱憂與人性的美醜。

  牛頓和愛因斯坦等一干科學家,都是想入非非者。不過光有他們還不夠,人類的進程實在太慢了。僅僅靠遺傳基因的進化速度,我們等不得。難怪亦舒要異想天開。

  《蠍子號》寫的就是機械人和人之間的戀愛。期待著人格被更加尊重,更易於理解。

  亦舒把人腦和電腦等同起來,電腦不再只是依靠輸入的資料活動的機械,而能根據輸入的資料,自行組織之後,產生新的資料——如人腦的功能一樣。

  有趣的是,這個機器人被亦舒賦予一個美麗溫柔的外殼——一個東方少女,是它的創造者博士根據他一度愛戀過的對象而製造的。

  它剛「出世」,非常自傲,看不起人類,也不為自己的只有三千小時的壽命擔憂,十足機械化:

  「你為什麼替我可惜?在時間無邊無涯的荒漠中,三千小時與三萬小時是沒有分別的。」

  它十分清酒地對待它的過客身份。然後,它開始讀書,第一本書是《米開朗基羅的雕塑》。更加肆無忌憚地批評人類:

  「我比你們幸運得多,因為我不會病,不會老……不擔心靈魂的升降。」

  但是它也有戀愛的要求。從它要求有眼淚那一刻起,它已經逐漸變成人了。

  它的改變,自然與J3的認識有關。J3是一個龐大組織中的特務,性格豪爽開朗,知識豐富,是有血有肉的人物。

  J3處在一個可怕的組織中,這個組織只要人聽命於它,人其實也是機器。

  這樣,這個故事便有一種「倒錯」的意味了,蠍子號要求有人性,萬卻要變成冷組動物。人性與非人性的衝突,帶著寓言的性質。

  《朝花夕拾》裡是時空的倒錯,一開章就寫到了2035年,女主人公陸宜所處的第五太空署,人們的生活更為乏味與無趣。

  什麼都被統一安排了,高科技代替了很多技術操作。生孩子,母親不用十月懷胎;一餐三頓,不用舉炊;很多技藝,已經失傳;不少蔬果,也已無影無蹤;夫妻疏離,子女陌生……

  人人都認為自己很重要,反而沒有多少快樂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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