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亦舒傳奇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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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沒有只講一種類型的故事,她希望她的故事多姿多彩,哪怕這一類型的故事與那一類型的故事有衝突,目相矛盾,也一樣不妨礙她的嘗試。她是黑與白都講。 最拿手的故事自然是在現實生活中發生在她身邊的人與事了。職業女性的處境,亦舒最為感同身受。 常常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懊喪,因為她把職業女性首先看作是人,然後才是女人。 而作為一個現代人,經濟必須獨立,所有賬單自付,所有生活細節親自打理,並且,要懂得自處。 最成功的是從不把工作的煩惱攤出來與伴侶分享,但凡娘家瑣事,工作上的困境,人事鬥爭,全都靠自己的能力解決最好。至多只請教他:「普羅那件襯衫終於到了,可是售價五百美金,買還是不買?」 因此寫出了唐晶、妮娜、鄧永超、薑喜寶、楊之俊、任思龍等等這樣的女子。 辦公室裡的「眾生相」也很有瞄頭。寫字樓裡三五七位年齡、學歷、職位都不相上下的同事,免不了也會比較一下衣著派頭,誰大方成熟,誰天真可愛也可成為作家筆下的藍本。 A君最謙和,人家一問在何處置裝,伊便笑說:「我們這種小老太婆衣裙,數百元一件,乏善足陳。」不再討論。 B君就較寄突,老愛指著他人新衣說什麼山寨廠可打四折。子君也是,不停誇口,「我家有一百五十對鞋子」,一直想用嘴巴把別人壓下去。 據此,亦舒寫出了蘇更生、子群、賈姬、在安妮、淩叮噹等人物。子君也算一個,但她屬後知後覺的人物。 「高處不勝寒」,獨立無依的個案,在車水馬龍的大都市中層出不窮,自然也會落入亦舒服中,從而升起一股悲涼之氣。 也許姚晶、貝秀月、甯馨兒、勖存姿、博家明、周至美等人的形象正由此而來。 但《喜寶》、做好看多了,生活中也希望看到明朗愉快的人與事。像《傾城之戀》的女主角那樣,笑吟吟一句「你們以為我完了嗎,還早著呢」,令讀者從心底笑出來,拍手稱好,呵她終於修成正果,多麼痛快。 利璧迦、慕容琅、喬穆、黃振華之流就是這種意念下產生的人物,黃玫瑰更是當代《傾城之戀》的女主角,白流蘇換了黃玫瑰,多有趣。 後來的故事更發展到天馬行空的地步,香雪海、風信子、曼陀羅、薔薇泡沫、花之物語、寂寞鴿子什麼的全出來了。 香港的天空已容納不了她的一支彩筆,自然就伸展到了域外,紐約、尼泊爾、新加坡,還有雨雪交加的英國,充滿陽光的加拿大等等,統統成了她的故事的背景。 歷史的興衰也是她目光停留的聚焦點,但她卻用了那麼一種故事模式去架構,有嘩眾取寵的嫌疑。《風信子》就是一開篇讓人眼前一亮,讀完讓人心裡一跳的作品。 最為荒誕不經的是那些涉及到外太空、異形、未來世界的事的想像。但異鄉人的故事,從未能最大限度地煽起讀者的好奇心,那真是一場「綺惑」。 倪匡的影響力在這些「朝花夕拾」的故事中不可小覷。 還有呢?還有就是那些非常態下的人與物了,在陽光爛爛的日子,他們是不出現的,只有在「沒有月亮的晚上」,才能見其影影幢幢。《美嬌嬪》如是,《綺色佳》如是,《花解語》也算是。 移民潮當然也沒放過,亦舒是不折不扣的「寫實派」,如此擺在眼前的好題材,哪會放過?於是也有了《西岸陽光充沛》等等。 上述種種,皆是亦好在「我之試寫室」裡炮製出來的故事。並不是每一個故事都是好故事,也有參差,但基本上都是過得去的故事,也就是說,在水平線之上,所以流行。 故事,除了一件接一件地敘述事情之外,還有其他作用,它是構成小說的主要要素,而好的小說,會包含著作者的人格。 亦舒的作品中,人格魅力是不可忽視的。 如她對不地道洋人的批評,對女性獨立的激賞,對不負責任的人與事的鞭撻,對遊手好閒的看不慣,在在都體現了她的價值觀生活觀。 她說: 連我這樣年紀的人,都認為女性其實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先搞身心經濟獨立,然後才決定是否成家立室,希望工作可與家庭並重。 不知怎地,年輕一大截的小朋友卻表示渴望做金絲雀,受保護,被寵愛,一生毋須掙扎,生活有人照顧。 那是另外一種世界,另外一種營生,在這地球上,每一件事都有陰暗面,我們生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裡,沒有什麼,無需付出代價……不如自力更生,工作能力一旦獲得機會賞識,則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自信十足,顧盼自如。 ——《一條路》 《曼陀羅》裡,慕容琅在尼泊爾遊蕩了幾年回來,依然想自怨自艾地躲在家裡悲秋,被喬穆一把提將出來,罵了一頓: 「你看娜娜,她多能幹,一個人搞一本一百七十多頁的雜誌,管十多個職員,還打算寫一本小說,天天忙得透不過氣來,雜誌去印刷房的時候,她有三天三夜不眼的記錄,真不容易呵。她對這社會有參與,所以她有滿足感,你有什麼?這不是錢的問題,坐在家裡久了就坐懶了。」慕容琅讓他罵得狗血淋頭,暫時忘了她原有的痛苦,答應他去做模特兒。 職業無分貴賤,總比在西藏尼泊爾流浪好,比在豪毛裡不事生產好。 《香雪海》裡,關大雄對香雪海的飛揚跋扈很看不慣,尤其是看她在主持高層商業會議時,當著富豪群雄的面,她竟然旁若無人地在理髮: 在座的中亨老翁們紛紛發言……忽然見到大門推開,進來一個年輕小夥子,他對在座諸位視若無睹,擔著工具箱走到主席位旁,打開工具箱,取出一方白布,圍在主席身上。大夥愕然而視,不知發生什麼事,而那個小子提起梳子與剪刀,竟然全神貫注地替香雪海修起頭髮來。 眾譁然。 在開大會當兒修頭髮! 侮辱呵侮辱。 亦舒的挪揄不言而喻。 故事,始於原始時代,甚至可以追溯到文學誕生初期。人們在懂得閱讀之前,它已對人的原始本能具有感染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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