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袁隆平傳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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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獲獎後的談話】 2001年3月的一個上午,就在袁隆平獲獎一個月以後,湖南省《湘聲報》的記者李池陶在海南三亞荔枝溝採訪了袁隆平。 袁隆平騎著一輛小摩托從田問勞動歸來,換下套鞋,招呼記者進了房間。他的房間陳設依舊那樣簡單,一個方桌,一張木床,一張木沙發。 記者與袁隆平一同落座以後,開門見山地說: 「請袁院士談談榮獲『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的……」 「感受。」袁隆平非常敏捷地接過話題,然後返身進裡問屋拿出一包煙,開始談感受—— 「榮譽不是我一個人的,這是對全體科技人員特別是農業科技人員的肯定,是黨中央、國務院對科技人員的關懷。 「設立『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是為了貫徹科教興國戰略。鄧小平同志提出的『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這是千真萬確的真理,是對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豐富和發展。 「過去我們是『臭老九』,是低人一等的,每次運動都逃不脫。這次沒『戳起』,下次又『戳起』。」 (「戳起」是地方話,意思是抓住。) 袁老回憶過去,神態有些凝重。他重又點燃一支煙: 「後來『臭老九』成了工人階級的一部分,是老大,這種感受很難用語言來形容。因為原來是在底層的。現在党和國家重視知識分子,我們不能居功,應當發奮努力,在有生之年做出更大的貢獻。我這一輩子將永遠研究雜交水稻,爭取出更大的成果。」 「總而言之,獲獎鼓舞很大,壓力也很大。省委、省政府又號召向我學習,我更加感到有包袱。今後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特別注意,這不是我個人的問題,是怕對不起省委、省政府。」 袁老不停地抽煙,表情很嚴肅。 記者問: 「您不要說有包袱,您是一位功勳卓著的科學家。在人民群眾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袁老變得很高興、很開朗,吐出一口濃煙,笑著說: 「我為湖南人民做了點好事,是吧?」 少頃,袁老又回憶得獎的情況—— 「在授獎會上,我提出了超級雜交稻畝產要過800公斤,雜交稻要走向世界。這是當著總書記和總理,還有那麼多部長和全國的科技界同行們表的態,我一定要完成啊,所以感到壓力很大。 「授獎儀式結束後,溫家寶副總理走過來和我握手說:『你那兩個心願一定會實現。』他是管農業的副總理。兩個心願就是超級雜交稻畝產800公斤和雜交稻走向世界。」 記者看到此時袁老表情很凝重,想起了昨晚袁老在三亞灣游泳時開心的笑容。 「昨天您游泳的姿態很美,在風浪中前進得很瀟灑。」 「是嗎?我昨天游泳還可以吧。」 接著他還是很嚴肅。 「即使我完不成這兩個任務,也一定要培養青年人完成這兩個任務。我過了古稀,老驥伏櫪啊,今年我到海南特別高興,因為我發現了新的希望。剛才你們在田間也看到了朱運昌經營的稻田,我非常高興。老朱,他是大器晚成啊。」說著,袁老開懷大笑。 「朱運昌今年已經63歲,新育成的幾個品種長勢良好,老朱一直在田間守望著這片稻田——放水拔草,數著穗數、粒數,記錄各種數據。 「我對老朱說了,畝產過了800公斤,我個人送一台摩托車給他。我是真的希望他出成果,我個人的錢也可以獎勵科研。公家的錢——總理、省長都批了科研經費——只能用在科研上,我一分都不亂用,不搞旅遊,不搞基建。個別人不是為科研而出差,我不給他報銷而是扣他的工資。」 記者:「您認為您一生最值得高興的事是什麼?」 袁老脫口說: 「日思夜夢的東西變成現實最高興。」 記者:「您日思夜夢的東西就是雜交稻嗎?」 袁:「是的,100%不育系在1973年搞成了,我特別高興。 「鄧小平說『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我聽了特別高興。 「『文化大革命』中要批鬥我,我的夫人說:『我和你一起去當農民,搞雜交稻』,我特別高興。 「『文化大革命』中工作組搞試驗田說要抓革命,促生產,選了好幾塊田都不如意,最後選中了我的試驗田,我逃過了劫難,能夠在田裡做實驗,我特別高興。那年我36歲,我一邊積肥,一邊唱歌。」 記者:「在科研領域,失敗的例子很多,您是一個成功者,您認為成功的因素是什麼?」 袁:「啊,失敗的很多啊,90%,的都失敗了。 「搞科研首先要有研究方向。我的水稻雜交理論來自實踐,我是在實踐中發現了水稻的雜種優勢。直到1972年仍有常規育種權威反對我的方法,可是我做了對比實驗,確認水稻雜交有明顯優勢。 「此外,要成功,知識是必備的。『文化大革命』中,我和羅孝和一起搞雜交稻,雜交稻的草多穀少,當時的軍代表來參觀,有人說,又不是喂牛,試驗失敗了。羅孝和也很喪氣,頭也不敢抬起。開會時,我勇敢地站起來說:我們的實驗成功了,證明了水稻有雜種優勢,穀多還是草多是技術問題。軍代表立即表示支持,羅孝和說:『袁先生你比我高一籌啊。』所以說,堅持真理還必須有膽量。 「靈感也很重要。靈感應當是知識、經驗、追求、思索綜合昇華了的產物,這種昇華往往要外界刺激一下,思想火花一現,你要抓住,不要放過它。」 記者:「『不放過它』,您是指記下來,立即做,還是……」 袁:「我是立即做,比如1961年我選了一個好的水稻品種,心裡非常高興,希望品種成功,可是收割時卻大失所望。我有一次坐在田埂上想,水稻可能有個雜種。靈感一出現,我立即去做,去尋找,去實驗。」 記者:「靈感是不是一種有根據的形象思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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