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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袁隆平下水田幹活,有時穿一雙長筒膠鞋,有時嫌穿長筒鞋不隨腳,幹活不方便,便乾脆打赤腳。當地農民都知道,那是著名的雜交水稻專家袁隆平在稻田勞作,他在解決天底下人的吃飯問題。

  袁隆平既重視育種,又重視栽培。他向當地一位又一位臉上佈滿皺紋的老農民請教水稻栽培的知識。他相信,老農民那刀刻般的皺紋裡,蘊含著數代人精心耕作的經驗。他把農民的栽培方法加以綜合提高,總結了如下三點新的栽培方法:

  第一,插秧時將基肥一次性用足,且以有機肥料為主。

  第二,單本稀植。這與合理密植的栽培方法大相徑庭。為什麼要搞單本稀植?袁先生經過多年的觀察分析,他認為以單株為中心,採光好,且內耗消失了,可以保證根系發達,多分蘖。

  第三,保持土壤的沼澤狀態,不搞大水漫灌,長期不泅水。袁先生認為水稻在後期洇水狀態下生存,根系便會出現惰性。倘若長期保持不洇水,迫使根系向下發展,便可充分吸收土壤養分。

  就在2001年春季,袁隆平和他的助手朱運昌在荔枝溝育種基地,用上述方法試種了2畝雜交稻。他在北京參加授獎大會期間,幾次把電話打到荔枝溝,詢問那2畝稻田什麼時候進水,什麼時候出水。授獎完畢,他從北京直飛三亞,當天下午便趕去田問觀察那2畝雜交稻的長勢。荔枝溝生長的稻穀正值揚花灌漿季節,他一會兒鑽進稻田,仔細測算植株分蘖情況,一會兒撥開穗子,測算子粒數目。

  這天傍晚,他找到朱運昌,笑眯眯地說:

  「朱子,好兆頭啊,你侍奉的那兩畝地我測算過了,單株分蘖,少的50根,多的70多根;每穗結子300多粒。」

  朱運昌聽了袁隆平一番話,驚詫地想:袁先生好厲害呀,我還沒來得及仔細測算,他剛從北京慶功歸來,便走到我前邊了。

  朱運昌驚詫不語,袁隆平以為他的助手擔心他糟蹋了株苗,連忙笑嘻嘻地解釋說:

  「朱子,你放心,那稻穗我沒敢多撥,只撥了5個穗子,不至於影響你計算單產吧?」

  「哪裡,哪裡,我是驚詫袁先生剛從北京回來便得到了測算數據,我還沒來得及測算,袁先生倒走在我前邊了!」

  「嘻嘻!兵貴神速嘛!」袁隆平與他的助手相處,總是那樣親切、隨和。

  2001年春季,荔枝溝的2畝試驗田增產7%。返回長沙以後,他們在賀家山試驗基地使用這種新栽培技術種植的兩畝兩系雜交早稻,平均畝產550,75公斤,比普通兩系亞種間雜交早稻增產10,5%。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是農民終其一生的作息規律,也是袁隆平的作息規律。

  太陽出來便下地幹活,與稻田打交道。袁隆平幾乎幹過所有的農活,如平地、耕田、播種、灌溉、插秧、鋤草、施肥、收割……不同的雜交組合,有不同的生產過程,也就有了不同的生產環節和勞作方式。最原始的農業勞動,最危險的噴灑農藥,最緊急的搶收搶種,他都沖在前面。

  每當走近稻田,他心中便會湧起萬種柔情。他對待水稻,像是柔情似水的情人,又像是溫柔和藹的母親。在這個物質欲望越來越膨脹的年代,似乎世界也變得世俗化了。袁隆平面對碧綠的稻田,總是暗暗地告誡自己:堅守事業,堅守做人的尊嚴。袁隆平就這樣在這個燈紅酒綠的世界裡,面對碧綠的稻田,守住了這個世界給他的一切光榮。

  有人勸他,都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了,在家張張嘴,到地裡轉轉,也就算了,何必還那樣黑汁白汗地幹活?他笑微微地說:「勞動創造了人類,我可不能不勞動。想想看,不勞動便會使我回到爬行時代,說不定還會長出尾巴來呢!」

  他的談吐總是那樣幽默詼諧。

  「21世紀誰來養活中國人?」這是美國經濟學家布朗博士提出的質疑。

  袁隆平的頭腦中始終裝著一個堅定的答案:我們中國人自己養活自己。

  為了這一質疑,袁隆平毅然向更高的峰巔——選育超級雜交稻發起衝擊!他提出用3年至5年時間選育成功,畝產800公斤,米質達到部頒二級,可抵抗兩種以上主要病蟲害。

  目前,我國雜交水稻平均畝產為460公斤,但隨著已經培育成功的超級雜交稻的推廣,水稻的畝產量可比現在提高150公斤左右。袁隆平預計,當超級雜交稻的種植面積達到2億畝時,我國每年可增產稻穀600多億公斤,屆時雜交稻在我國糧食產量中的比重還會增大。

  在新千年裡,袁隆平以他神奇的大手筆還在續寫著「綠色革命」的新篇章。

  年逾古稀的袁隆平,其研究成果總是一項接著一項,創造的綠色神話一個接著一個。30多年來,袁隆平在雜交水稻這個領域裡始終保持著世界領先的地位:

  72歲,這個數字向人們昭示,袁隆平已經人到老年,但在科學研究中,他卻是爐火純青。這是青少年時代才華的積澱。青少年時代的才華如同一條暗河,在地下流淌,這條暗河一旦找到它的突破口,便會噴湧而出。生活是最好的老師,生活的曲折和磨難造就了袁隆平這位世界一流的農業科學家。

  格林童話《壽命》一篇中說,「人生七十」,前30年快快樂樂,是屬￿自己的,這段時間,身體健康,旅途順暢;緊接著便是驢子的18年,這18年,重擔壓身,馱東西養活別人;再往後,是狗的12年,靠別人養活;最後,則是猴子的10年,活得抓耳撓腮,很不自在。可是,人們說,袁隆平的一生幾乎全部是驢子的一生,重擔始終壓身,始終負載,甘願養活別人。

  袁隆平的確顯得老了,額頭上那深深的皺紋,還有手上那厚厚的老繭,這一切都向人們訴說著此生的艱辛。然而,這一切艱辛已經化做了輝煌的業績。他原本可以頤養天年了,但他依舊不停地為自己確立未來的目標。當他出現在雜交水稻面前時,那拼搏的神采依舊不減當年。

  袁隆平喜歡春天的播種,喜歡夏季的勞作,也喜歡秋天的收穫。秋天來了,那綠色的稻田漸漸地變成了美麗的金黃色。他尤其喜歡海南島荔枝溝的春天。荔枝溝的春天,在袁隆平的心目中,是斑斕多姿的又一個「秋天」,每當那和煦的春風吹來時,在荔枝溝演出的「無聲的戲劇」,便到了最好看的部分,到了出現意外驚喜的時刻——全國各協作單位從分佈在三亞各地的試驗田裡頻頻送來雜交水稻取得新突破的好消息……

  人們說,一個人的一生,也如同大自然的四季。少年時代,象徵著播種希望的春天;青年時代,則象徵著成熟的夏日;壯年時代,進入收穫的秋季;那麼老年時代,似乎就是人生的嚴冬季節了。然而,在袁隆平的生命旅途中,永遠沒有冬天,永遠是明媚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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