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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戰局的發展,使紅軍渡河計劃的實施,刻不容緩。徐向前的心一直懸在三十軍能不能迅速突破黃河天險的問題上。

  朱德總司令和張國燾於23日抵打拉池。彭德懷已先行到達。他根據中央的意圖首先提出戰役計劃的要旨,朱德、張國燾表示完全同意。根據中央軍委的指示,當即命令三十軍首先渡河,九軍跟進,如渡河不成,南敵跟進,則以九軍配合南線部隊擊敵。

  23日晚,李先念、程世才奉命率部隊進入黃河岸邊的叢林地帶隱蔽集結,準備渡河。首先由程世才、熊厚發指揮二六三團的先遣連,從紅咀子渡口偷渡。先遣連連長是該團一營營長趙海豐,指導員是三營教導員周純麟。全連都是挑選出來的有作戰經驗的機智、勇敢、懂得水性的戰士。

  午夜,徐向前下達渡河的命令。先遣連把早已運到岸邊的木船推下水去。16只木船迅速向斜對岸駛去。10多分鐘後,船身受到急浪和旋渦的襲擊,漂搖、顛簸得厲害,前進的速度也減慢下來。舵手和劃手們使盡全力拼命保持船身的平衡和駛向,以避免被急流沖走或卷翻。劃不多久,船身靠「岸」了,戰士們紛紛從船上跳下,才發現這是河中心的一片淺灘,前面還有河水阻隔。等他們駛回東岸時,已近拂曉,有一隻船被激流卷走,10多個人獻出了生命。第一次偷渡就這樣失敗了。

  情況報告到總指揮部。徐向前下達了死命令:分秒必爭,另選渡河點,請老船工掌舵,一定要從這帶突破。同時,命令四軍、三十一軍和五軍堅決阻擊南敵,遲滯敵人前進。總指揮的脾氣,部屬都熟悉:他一錘定音,令行如山,絕不輕易改變。紅四方面軍敢於和善於打硬仗、惡仗,是同徐向前的這股硬勁分不開的。這時,黨中央已獲悉蔣介石抵西安督戰的消息,連電紅軍總部和彭德懷,令三十軍立即渡河。三十軍領導人決定由程世才率八十八師和二六三團的領導幹部重新選擇渡河點。經過周密勘察,渡河點選在靖遠以南40裡處的河抱口。這是一個老渡口,岸邊山岩峭立,河面較窄,對岸是一片平灘,據老船工說,只要把穩了舵,渡河不成問題。

  黑沉沉的夜,漫天的星星發出微弱的光芒。從蒙古沙漠地帶吹來的幹風,透著寒意,枯黃的樹葉,一陣陣地飄落下來。在大蘆子的紅四方面軍總指揮部裡一片沉寂。參謀、勤務員,心裡都七上八下,今晚渡河能成功嗎?緊張、焦慮、等待、期望,攫住了每個人的心。徐向前在電話機旁踱來踱去,如豆的燈光照著他清瘦的面龐和高大的身影。他不停地抽煙袋鍋。午夜,電話鈴響了,李先念興奮地報告:三十軍渡河成功。總指揮徐向前心裡象一塊石頭落了地。他發出命令:「立即向總部和軍委發報!」

  三十軍的後續部隊,一批批地渡過黃河。兩岸的槍炮聲、喊殺聲、歡呼聲劃破沉寂的夜空。呈一線式配置的馬家軍河防陣地,一處突破,就象黃河決口似的,越擴越大,所謂的「突不破的防線」徹底崩塌。

  朱德、張國燾、彭德懷在打拉池獲悉三十軍渡河成功後,立即致電中央軍委和徐向前、陳昌浩:「鉗制西蘭大路十月份在我手中之任務已大體完成,三十軍渡河成功,開闢了執行之(新)任務的第一步勝利。」「根據中央軍委前次關於戰略方針指示,我三個方面軍在這一期間以佔領寧夏地區,擴大甘北地區和盡力鞏固陝甘寧赤區,以及維持和擴大西蘭大道以北廣大活動地區,吸引胡、毛、王、關諸敵于西蘭大路一帶,接通遠方,爭取抗日統一戰線的公開形成為戰鬥目的。」具體要求:第一,四方面軍主力應速渡河,搶佔一條山、五佛寺、永登、紅城堡等一帶地區要點,控制五佛寺渡河點和攔阻蘭州方向北進之敵;留出一部機動部隊,於一條山、五佛寺之線,以便將來必要時協同一方面軍在中衛、靈武段渡河。河東前線部隊,儘量遲滯和吸引會寧方向的敵人。該掩護部隊將來均必須渡河,其一部可於掩護任務完成後從靖遠下游至五佛寺段渡河。第二,一方面軍主力應速集結同心城一帶地區,準備渡河技術,從金積、靈武、中甯、中衛段或五佛寺渡河,並準備直取定遠營。第三,二方面軍接替一方面軍之對南防禦任務,控制海原、固原一線。(彭德懷於10月27日致電黨中央,說明25日有他署名的這份電報是發後才給他看的,並聲明無效。)

  26日淩晨,中央軍委同意九軍渡河。電稱:「三十軍、九軍過河後,可以三十軍佔領永登,九軍必須強佔紅水以北之樞紐地帶,並準備襲取定遠營,此是極重要一著。」據此,徐向前、陳昌浩命令九軍繼三十軍跟進,五軍擔負警戒渡口和監視靖遠守敵的任務。四軍、三十一軍繼續阻擊南敵。方面軍總指揮部跟三十軍、九軍行動。

  白天敵機輪番轟炸掃射,封鎖河面,部隊渡河只能在黃昏後至拂曉前。每天夜裡,大小木船和牛羊皮筏子一起出動,穿梭般地來來往往,手電筒和提燈的光亮在波濤滾滾的河面上晃來晃去,猶如無數螢火蟲翩翩起舞。至27日拂曉,紅三十軍、九軍及方面軍指揮部渡河完畢。29日,中央軍委同意三十一軍渡河,但因彭德懷建議留該部在河東作戰,30日軍委又改變命令,著已經開到河邊的三十一軍折向麻春堡開進。當天,南線敵軍關麟征師向靖遠突進。負責控制靖遠兩岸船隻及監視靖遠守敵的五軍無法向打拉池靠攏,遂奉朱德、張國燾的命令,全部撤至河西的三角城地區,看守船隻,休整待命。

  紅軍三個軍渡河成功,指戰員充滿著勝利的喜悅和信心。為了紅軍的生存和發展,為了人民的利益和民族的解放,面前雖有千難萬險,他們毫不畏縮,向前,向前!

  §一條山激戰

  11月初的河西地帶,寒氣逼人,風沙撲面,乾涸的河川,荒涼的戈壁灘,枯黃而帶刺的駱駝蓬草,黃河沿岸連綿不斷的黃色山梁,使大地如同冬眠的冷血動物,冷漠、僵硬,沒有半點兒生氣。

  黎明時分,徐向前跨上戰馬,帶著參謀和隨從人員,馳向附近一個小山包上。他舉起望遠鏡,觀察地形地貌。眼前的荒涼景色,猶如《吊古戰場文》所描繪的:

  「浩浩乎!平沙無垠,夐不見人。河水縈帶,群山糾紛,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凜若霜晨。鳥飛不下,獸鋌亡群。……」

  自秦漢以來,這一帶是征馬嘶鳴、戰鼓如雷、白刃交加的古戰場。中國的漢回民族為保衛疆土,屢屢與入侵的匈奴等異族統治者廝殺。現在,徐向前揮軍佈陣,將在這片古戰場上,與馬家軍一決雌雄。

  渡河後的紅軍共2.18萬人。戰役展開的首要一環,是控制一條山、五佛寺等戰役樞紐地段,打開北進寧夏的通道。下一步則向甯南進擊,乘勝取中衛和定遠營,並策應一方面軍西渡。徐向前和陳昌浩決定,以三十軍為前衛軍,猛打猛進,搶佔一條山、五佛寺地區,控制五佛寺渡口;以九軍攻佔鎖罕堡、打拉牌等地,屏障三十軍,遏阻西南方面的援敵;以五軍殿后,駐三角城休整和看守船隻,警戒蘭州方向的來敵;總指揮部和總直機關、醫院、婦女團等居中。徐向前的總指揮所設在三角城至一條山之間的一個小圍寨——趙家水。

  趙家水,背靠光禿禿的山丘,前臨鋪滿鵝卵石的乾涸河川,住著幾十戶人家。村名雖帶「冰」字,其實水象油一樣貴重。這是一個缺乏地下水源的地帶,掘地幾十丈深,也挖不出水來。老百姓種田不叫種田,叫「闖田」。種子下地後,碰上幾場透雨,闖過了乾旱關,收一季就能對付兩三年。「闖」不過去則顆粒無收,只能背井離鄉,逃荒要飯。平時,老百姓的食用水大都靠人拉水車運來,男女老少常年不洗臉。人們渴望有水,便把一些地點與「水」聯繫起來命名,如趙家水、野狐水、喜集水、福祿水、眼井堡、大盧塘、三塘驛、一碗泉等。一條山因形而得名,它橫臥在一望無垠的戈壁灘上,斷斷續續,猶如被斬成數截的巨龍。當地有一個神話傳說,也與水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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