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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鹿鐘麟到來時,黨中央從國共合作抗戰的大局出發,對我們作了如下指示:「與鹿談判原則為要求鹿對一切維持現狀,承認既成事實,不妨害華北抗戰,軍事行政照既定方針進展。談判時我們的要求不妨稍高,如須讓步時,待鹿提出方案後再說。」本著這一精神,我們在南宮召開了冀魯兩省各方人士和群眾參加的盛大歡迎會,並與鹿進行了初步的談判。參加談判的有我和楊秀峰、宋任窮、陳再道等同志。中心內容是雙方應合作抗戰;請鹿承認冀南行政主任公署為唯一政權機構;已經當選的行署、專署領導人及各縣縣長,可由鹿以「省府主席」的名義,正式委任等。鹿鐘麟是雜牌軍出身,新來乍到,對我們的態度還算友好。他表示,自己一無槍炮,二無軍隊,今後抗戰要多靠八路軍,大家同舟共濟,遇事互相商量等。但他有蔣介石的「使命」在身,周圍又有一批國民黨「眼線」,身不由己,除了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以外,實質性的問題一個也沒解決。那時,我們還想爭取他,一次談不成不勉強,以後還可以慢慢地談嘛!

  我黨北方局代表朱瑞,也來到冀南,會見了鹿鐘麟。雙方商定,趁迎接鹿的冀魯兩省頭面人物都在,召開一次兩省軍政聯席會議,進一步推動抗日力量的合作與發展。會議是在南宮縣城召開的,出席的有三十餘人。朱瑞同志作了較長時間的發言,分析了抗日的形勢,闡明我黨的抗戰決心及統一戰線政策,高度評價范築先先生與八路軍合作抗戰的愛國行為,對「鹿主席」來到敵後抗戰,表示熱烈歡迎。范築先及國民黨代表韓梅岑、邵鴻基等,相繼發言,均表示願意加強國共團結,合作抗戰。會議的氣氛,比較融洽。

  但不久,我們就發現,鹿鐘麟、韓梅岑等人,當面說的好聽,背地裡卻在搞鬼名堂。他們四處網羅反共武裝勢力,以孫良誠為遊擊總指揮,張蔭梧為河北民軍總指揮,將民軍趙雲祥部及雜色武裝胡和道等部拉了過去,還與山東的反共專家沈鴻烈結成「冀魯聯防」,同八路軍對抗。九月下旬,胡和道勾結棗強縣的會道門組織,向我駐姚屯的一個連進攻,殺害戰士十多名,並包圍棗強縣城,叫囂「撤換縣長,驅走八路」。經我方強烈抗議,鹿被迫宣佈解散胡和道收編的會道門組織,交還我被俘人員。不久,趙雲祥又將新河縣抗日群眾團體戰委會解散。十月底,鹿鐘麟竟以南宮縣長趙鼎新在給他寫的工作報告中,書寫「鹿主席」時未抬頭另行,有失尊敬為理由,提出撤換趙的縣長職務。在此同時,他們還單獨任命了一批專員、縣長、區長,造成我根據地內雙專員、雙縣長、雙區長並存的混亂局面。

  十一月中旬,日寇對冀南進行第一次「掃蕩」,南宮失守。鹿鐘麟等人倉皇逃往棗強,我行政主任公署機關轉移到廣宗活動。粉碎敵人「掃蕩」後,日軍放棄南宮。鹿搶先返回,竟以冀南行政主任公署『不知去向」為藉口,宣佈予以撤銷。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當即採取了反擊措施:派一個營的兵力進駐南宮「保護」鹿主席,如國民黨武裝前來挑釁,迫不得已時即堅決回擊;冀南行政主任公署也回南宮辦公,行使職權,你搞你的,我搞我的,有的問題「先斬後奏」,有的則「斬而不奏」;廣泛動員群眾,開會慶祝八路軍收復南宮的勝利,掀起反對趙雲祥解散新河群眾抗日團體、反對取消冀南行政主任公署的請願運動;我各專區專員、縣長、區長一律照常行使職權;各基幹遊擊隊和群眾團體提高警惕,防備國民黨突襲等。鹿鐘麟見大勢不妙,南宮沒有立足之地,被迫返回棗強、冀縣一帶去了。

  在棗強、冀縣,鹿鐘麟等人依靠反共武裝勢力,繼續為非作歹,破壞抗戰。他們任意解散抗戰群眾團體,殺害、活埋共產黨員和進步分子,橫徵暴斂,塗炭群眾,拒絕與我黨代表談判,激起了公憤,各群眾團體紛紛組織請願團,要求鹿鐘麟停止破壞抗戰的罪惡活動,追查兇手。「驅鹿」的呼聲,遍及冀南城鄉。蔣介石為了給鹿鐘麟壯膽打氣,又任命他為冀察戰區總司令。這時,石友三、高樹勳部要求開來冀南抗日。該部是西北軍的,在張北抗戰中有一定貢獻,當時算愛國官兵。中央指示我們,應對石、高部採取歡迎的態度,使之「能與我親密合作以打破鹿勾結石、高排擠八路軍之企圖,而使鹿陷於孤立,迫使鹿進步」。省委、行政主任公署和部隊,在領導群眾「驅鹿」的同時,積極進行迎接石、高部的準備工作。

  就在這時,我害了一場大病,高燒十多天,身體虛弱不堪。十二月下旬,石、高部開來南宮。幸好伯承、小平同志均來到冀南,直接負起領導重任,我的擔子就減輕了。分工由劉伯承、宋任窮重點做鹿鐘麟的工作,鄧小平、劉志堅則重點做石友三、高樹勳的工作。小平同志去延安剛回來,帶來了六中全會的精神,批判王明的右傾投降主義,要在部隊和地方党中傳達貫徹。與石友三部的聯繫,劉志堅出面多些。在這期間,石友三保持了中立,對我們有利,後來才向右轉。鹿鐘麟頑固不化,繼續反共,弄得聲名狼藉,於一九三九年春逃往冀西。

  冀南的反摩擦鬥爭,很有意義。中央認為「獲得了很大成績」,「要總結過去的經驗以供『七大』討論的材料,因為這個區域是摩擦厲害的地方。」

  §平原遊擊戰

  我河北平原抗日根據地和遊擊區的形成,嚴重威脅日軍後方及平漢、津浦兩大交通命脈,大大增加了敵人的後顧之憂。冀中、冀南、冀東根據地,是日寇「掃蕩」的主要目標。

  一九三八年九月,日軍在進攻廣州、武漢的同時,向冀中根據地發起大規模圍攻。種種跡象表明,「掃蕩」冀南,亦是指顧間的事。根據總部和師部的指示精神,十月下旬,我們在南宮縣城召開營以上幹部會議,專門佈置反「掃蕩」的準備工作。我在會上作了報告,分析了當時的形勢,估計敵人在佔領武漢後,必然打通平漢線,鞏固平漢線兩側,抽兵「掃蕩」我敵後根據地。那時,毛澤東同志的《論持久戰》和《抗日遊擊戰爭的戰略問題》兩篇文章,已發營以上幹部學習,起到了統一部隊思想,增強勝利信心的作用。我讀得很仔細,隨身攜帶,反復閱讀,對毛澤東同志的偉大戰略思想和預見事變進程的能力,由衷敬佩。

  我們的反「掃蕩」準備工作,以這兩篇著作為指南,結合冀南的敵情、我力及地形、群眾條件,著重解決如何堅持平原遊擊戰的問題。在冀南平原作戰,有利條件是:群眾已經發動和組織起來,對慘無人性的日寇極端仇恨,與八路軍形成了魚水關係;地勢遼闊、平坦,鄉村稠密,便於我軍分散和周旋;敵人兵力有限,供應不足,不可能佔領全部縣城和村落,一次「掃蕩」的時間,亦不會太久;我主力部隊長於運動、夜襲、伏擊,戰術靈活多樣,士氣旺盛。不利條件則是:平原地區,交通方便,利於敵人運動和增援;城池堅固,被敵佔領固守,我不易奪回;根據地剛剛形成,部隊和群眾缺乏平原遊擊戰的經驗;國民黨故意製造摩擦,我們既要對付日寇的進攻,又要對付國民黨的破壞,處在兩面應付的地位;一些隱藏的漢奸,尚未徹底清查出來。據此,我們提出如下反「掃蕩」措施:(一)儘快籌集大批糧食、衣物、款項,做好物資準備。(二)向冀中學習,採取多挖路溝、設路障及破壞道路、空舍清野的方法,遲滯敵人。(三)分散作戰,靈活制敵。不要死守縣城和村落,而是依託廣大鄉村,分散遊擊,與敵周旋,會躲會藏會打;不打則已,打則必勝,晝伏夜襲,打了就走。(四)堅決鎮壓漢奸,警惕國民黨製造摩擦,防止新編雜色武裝倒戈等。會後,由行政主任公署下達緊急動員令,根據地軍民開始了緊張的反「掃蕩」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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