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徐向前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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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森突然遭此打擊,有點手忙腳亂。連電劉湘告急求援,同時急調駐守南充的第三混成旅增援蓬安,第五混成旅兩個團增援營山,企圖據險堵擊我軍。二十九日夜,我三十軍向渠縣第一混成旅的扼守要地發起攻擊,指戰員冒著敵人火力封鎖,攀登懸崖絕壁,一氣攻下佛樓寺、楊家寨,全殲敵第一團和第三團。三十日,四軍十一師亦攻佔佛樓寺以東之石河橋,並南下進逼渠縣。為集中兵力圍殲營山敵第五混成旅,我們令三十軍西向,迂回營山,協同九軍作戰。十月三日,九軍、三十軍各一部,冒著滂沱大雨,猛攻營山東北的大廟場、新店子一線。九軍的七十三團打得最出色,英勇沖入敵陣,同敵肉搏,連破七道工事,打亂了敵人的陣線。該線守敵和來援之第三、第五混成旅,被九軍、三十軍殲滅二千余人,余部逃向嘉陵江對岸。當晚,九軍攻克營山,六日,繼占嘉陵江邊的周口。至此,營渠戰役勝利結束。 營渠戰役,勢如破竹。十多天內,我軍攻堅越險,突破敵縱深梯次配備的堅固防禦體系,前進上百里。先後共殲敵三千餘人,繳槍兩千余支,解放了近百萬人口的大片土地。戰役期間,正趕上連續下大雨,道路泥滑,部隊冒雨行軍作戰,十分艱苦,但大家毫無怨言,萬眾一心,戰勝困難,完成作戰任務。這樣的部隊真是可愛啊! 打完楊森,發生過一次爭論。我們回到雙鳳場,住在個戲臺子上。四川的戲臺子很多,木質結構的,既寬敞,又亮堂,乾乾淨淨,風風涼涼。我們宿營時,都願意找戲臺子住。那天吃早飯的時候,為打楊森的事,我們的參謀主任舒玉章,與陳昌浩吵了起來。 舒玉章不同意打楊森,認為紅軍和人家的代表談判過,無論如何不該進攻人家。他是東北滿族人,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廣州黃埔軍校。會幾國文字,喜愛翻譯或寫點軍事文章。為人耿直,性格剛強,工作勤勤懇懇,是個好同志。他也是中央派到鄂豫皖的,一直搞參謀業務。行軍打仗可辛苦啦,每次行軍他都督促我。我呢,疲勞得要命,睡覺也是搶時間。等部隊集合出發,我帶上警衛員,騎馬到先頭部隊出發的地方,下馬把皮大衣一蓋,呼呼地睡上一覺,等後續部隊走完,再起來跟上隊伍,走到前面去。忙裡偷閒,要不,難得有休息的時間。每次行軍,舒玉章就留在後面,找呀,催呀,生怕我掉隊,出危險。他是很盡職的,細緻認真,一絲不苟。那時,我們和參謀主任、參謀、警衛人員,不分彼此,大家在一起吃飯。打飯的時候,按高矮個頭排隊,誰個子高,先打飯吃。那天吃早飯的時候,你一言,我一語,講起了打楊森的事,他就和陳昌浩爭論起來了。 爭來爭去,陳昌浩的意思無非是說,我們消滅了楊森那麼多部隊,繳了那麼多槍,取得了那麼大的勝利,不對嗎?舒玉章說,不管你們怎麼說,我們和人家的代表說的是互不侵犯,你們打楊森,犯了錯誤,是「立三路線」,官司打到中央去,我也保留意見!這下陳昌浩可炸了,拍著桌子說:你是個「日本特務」,在這裡搞煽動,反政治委員!下令:「馬上給我把他捆起來!」論說,舒玉章同志有自己的看法,不同意打楊森,正確與否,可以討論。仗已經打完,也有時間坐下來,心平氣和地研究。他扣帽子不對,但保留意見有什麼錯?他是共產黨員,有提出意見和保留意見的權利。陳昌浩在火頭上,我怎麼勸都不聽,結果硬是把舒玉章關進了班房。政治委員決定一切,能隨便抓人、殺人,搬的是蘇聯那一套,害死人哪。 陳昌浩很能幹,有才氣,但年青火旺,盛氣淩人。他是從莫斯科回來的,連張國燾都得讓他幾分。平時,幹部佩服他能寫能講,但也怕他發脾氣。有次,倪志亮打電話,沒聽出是陳昌浩的聲音,嘴裡罵罵咧咧。陳昌浩扔下電話,騎馬跑到倪志亮的住處,見面就拿馬鞭子抽了他一頓。陳昌浩就是這麼個人。舒玉章和他爭論問題,吵了架,他就決定把人抓起來,關進了班房。我說,我沒有參謀主任不行。要了幾次,他都不理。後來,聽說是以「反革命」的罪名,把舒玉章殺掉了。這是個好同志,死得冤枉,令人惋惜。 宣達戰役自十月十七日開始,至二十七日結束,歷時十天,打老牌軍閥劉存厚,戰果最大。 劉存厚是個貪婪而又昏庸、頑固的老朽。我軍入川後,幾次寫信給他,要他嚴守中立,他都不予理睬。不僅如此,他還趁我軍收緊陣地的困難時刻,派兵搶佔竹峪關,配合田敵,妄想置紅軍於死地。敵人的報刊曾這樣描繪他:「這位老將軍名義上雖是最早接受了國民政府委給他的國民革命軍二十三軍軍長的頭銜,但是在腦海中依然憧憬著『吳玉帥』統治時代的他,所用的國徽依然是『五色』的,不是『青天白日』的。他在題贈綏屬聯合中學的匾額上煌煌題著『勳一位,一等文虎章,一等寶禾章,崇威上將軍』的榮銜。不但在形式上,就是在精神上他也完全繼承著北洋時代的典章文物的。」(《國聞週報》第十二卷第九期) 這位吳佩孚的「崇威上將軍」,升官有道,治軍無能,在軍閥混戰中屢遭敗北,最後不得不退處川東北的萬源、城口、宣漢、達縣(綏定)一帶,苟延殘喘。如同其他軍閥一樣,他在搜刮民脂民膏上,絕不留情。就在宣達戰役前夕,還派軍隊去四鄉逼款,「每戶派兵一名,坐收剿赤軍款」,「人民被迫投環跳水者,在在皆是」。(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一日《新蜀報》)群眾恨之入骨,稱他為「瘟牛(諧音劉)」。 劉存厚的邊防軍有兩師一路加一個獨立旅,共十五個團,二萬餘人。在長達三百餘裡的「防地」裡,兵力呈一線式配備,分兵把口,縱深薄弱。只要我軍從敵防線上突破一兩個口子,便可直搗其綏定官邸,掀掉「瘟牛」的窩棚。 戰前,我們在通江東南的得勝山,召開軍以上幹部會議,研究了宣達戰役的作戰方針和部署。出席會議的有:張國燾、陳昌浩、徐向前、王樹聲、餘天雲、李先念、王宏坤、周純全、何畏、詹才芳等。 兵不厭詐。為了麻痹劉逆,迷惑敵人,保持戰役發起的突然性,我們確定,戰役準備的關鍵一環是聲於西而擊於東。以三十一軍一部、九軍和三十軍各一部,向嘉陵江沿線之廣元、蒼溪、蓬安等地,積極佯動,虛張聲勢,造成主力紅軍西進攻擊田頌堯部的態勢。主力攻擊部隊,則保持絕對隱蔽,秘密向東線集結。這一工作,要求十月十五日前完成。 作戰方針是集中兵力,中央突破,直搗敵後方,並在兩翼實行輔助進攻,力爭全殲劉存厚部。具體部署:以三十軍之八十八師及八十九師一個團為第一梯隊,九軍之二十五師為第二梯隊,組成中路,集結于通江東南的劉坪、麻石場地區,擔負中央突破的任務,攻擊以土地堡為中心的敵第一師陣地,得手後直接向宣漢、達縣發展。以四軍之十師及十二師一個團為左路,集結于通江以東的龍鳳場、芝包場地區,攻擊以草壩場為中心的敵第二師陣地,伺後向羅文壩、毛壩場發展,相機佔領萬源縣城。以四軍之十一師為右路,集結于通江城南的元山場、江口地區,由江口附近東渡巴水,向老鷹寨敵獨立旅突擊,伺後向達縣方向發展,並協助中路兜抄可能南逃之敵。我們要求各部隊深入政治動員,發揚夜戰近戰的特長和迅速秘密行動的戰鬥作風,採用奇襲手段,攻佔要點,突破敵人防線,大膽迂回包抄,猛打窮追,速戰速決。我和陳昌浩隨中路行動。 會後,各軍按既定方針和部署,積極進行準備工作。我和三十軍、九軍的領導幹部,一起去看了地形,選定了突破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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