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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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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建設方面,省工農民主政府先後發動五十萬民工,劈山炸石,幹了件大工程——疏浚巴中至江口、江口至苦草壩總長三百余裡的河道,不僅保證了舟船的順利通行,而且減少了巴河下游的水患。不論從軍事運輸或方便群眾的角度來說,都是值得稱道的。財政方面,頒發了公糧和各種稅務條例,設立工農稅務局,徵收統一累進稅;建立了工農銀行,發行根據地的銀幣和布幣。文化教育方面,省工農民主政府成立了幹部學校,各縣、區均建立了列寧小學,進行義務教育;每個集鎮均設俱樂部,開展群眾性的文化娛樂活動。地方武裝建設方面,八月八日,川陝省委召開了地方武裝代表會議,決定成立中國工農紅軍川陝省軍區指揮部,張廣才任指揮長;並對西北軍區政治部決定的《川陝省軍區指揮部組織條例》和《西北軍區赤衛軍條例》,進行討論和學習,進一步明確了地方武裝的組織系統和任務。這一系列工作,是川陝根據地黨政軍民共同努力的結果。 但是,「左」的傾向有所發展。主要表現在查田運動中將一部分中農劃成富農,將一部分富農劃成地主,擴大了打擊面;「改選蘇維埃」清洗的幹部太多,甚至把一些犯有錯誤的當階級敵人殺掉,弄得地方幹部戰戰驚驚,縮手縮腳;反對宗教迷信過火,打菩薩,毀廟宇,傷害了一部分群眾的感情。對中小工商業,不是採取扶持、鼓勵的政策,而是打擊、限制,影響了根據地的商品繁榮。這些問題,沒有得到及時糾正,給根據地建設造成的不良後果,也是嚴重的。 §所謂反「右派」和「托陳取消派」 正當我軍練兵運動進入高潮,根據地建設蓬勃發展的時刻,張國燾認為,難關渡過,大局已定,紮根川北,鐵板釘釘。於是,便騰出手來,開展了一場反對「右派」和「托陳取消派」的「肅反」鬥爭。矛頭主要指向入川前在小河口會議上,公開反對過他的曾中生、餘篤三等同志。舊賬新翻,要報小河口的一箭之仇。 七月底,張國燾即以西北軍委會主席名義,公佈了一道命令。內稱奉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的命令,免去西北軍委參謀長曾中生的職務,另行分配工作,參謀長職務,由倪志亮接任。張國燾是怎樣向中央請示報告的,我們不清楚。沒過幾天,有人告訴我,說曾中生被保衛局關起來了。我異常吃驚,趕緊去問陳昌浩:「這是怎麼回事,中生同志也成反革命啦 ?」陳昌浩很激動,說從蘇聯回來的餘篤三、王振華、朱光、楊白;趙箴吾等,過去就和託派有聯繫,被共產國際開除或處分過,現在查清,他們都是混進黨內的「托陳取消派」。曾中生和他們團在一起,搞非組織活動。他的問題嚴重,所以中央同意免他的職,進行審查。陳昌浩向我打招呼:「向前同志,你不瞭解情況,不要過問這些事。」我說,「別人歷史上的問題,我不清楚,不敢打包票,但中生同志我們大家都瞭解他,中央也瞭解他,有話慢慢說嘛,關起來總不合適吧 !」陳昌浩說:「不會關多久的,搞清問題就放他,放心好了。」我就沒有再說什麼,但心裡很不是個滋味。想來想去,覺得這件事情,很可能同小河口會議有關。因為曾中生他們在會上尖銳批評過張國燾,他耿耿於懷,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接著,張國燾在通江召開領導機關黨團活動分子會議,由陳昌浩報告「肅反」問題。中心內容是「反對托陳取消派與右派」。繪聲繪色,並且點了曾中生、餘篤三等七、八個同志的名。這時,話就說的更嚇人了,什麼「陰謀活動」、「反革命先鋒」、「投降敵人」、「推翻党的領導」、「派偵探和敵人接頭」……帽子一大堆。張國燾的講話,調門同陳昌浩是一致的。說什麼「右派與托陳派、改組派、AB團、第三党聯合起來,形成小組織的活動」,要大家「背靠背與敵人作殊死戰,反對右派這種反革命組織作用」。 他們羅織曾中生等同志的具體「罪狀」,有下列幾條: 第一,主張「紅軍不應離開鄂豫皖,應分散遊擊」,乃是企圖「讓敵人來各個消滅我們」。 其實,這是黃柴畈會議上的一種意見。據我所知,曾中生並不支持這種意見,他和我們的想法一致,同意暫時跳到外線,伺機打回根據地去。把主張「分散遊擊」的罪名扣到他頭上,毫無事實根據。而且,「跳到外線」或「分散遊擊」,是軍事行動方針的爭論,根本不是革命和反革命的分野。主張「分散遊擊」的同志,出發點也是想保存革命力量,爭取挽回第四次反「圍剿」的敗局的。將軍事行動方針上的不同意見,說成是有意「讓敵人來各個消滅我們」,真是聳人聽聞!張國燾本人,就在漫川關突圍前夕,提出過化整為零、分散遊擊的意見,又當作何解釋? 第二,西征途中,提出「到哪裡去」的問題,主張「回鄂豫皖」,計劃派人去中央反映情況,乃是「根本取消革命,要我們向敵人投降」;「公開組織開小差」。 我軍從鄂豫皖根據地跳出外線後,在強大敵人圍追堵截下,未能實現原來的戰略企圖,被迫西征轉戰。今天轉到這裡,明天轉到那裡,一時找不到立腳之地。「到哪裡去」的疑問,普遍存在於軍中,高級幹部也不例外。有些同志主張打回鄂豫皖去,更不奇怪。因為我們起初有這樣的計劃,且向幹部傳達過。西進途中,中央來了電報,也要我們打回去,只不過是當時敵情嚴重,行不通罷了。主張打回鄂豫皖根據地去,能同「取消革命」、「投降敵人」劃等號嗎? 中生他們對西征轉戰有疑慮,對張國燾有意見,的確醞釀過派人去中央告狀的問題。我後來得知,參加醞釀的高級幹部有:曾中生、餘篤三、曠繼勳、張琴秋、傅錘、朱光、王振華、楊白、吳展等。此事因張琴秋去做陳昌浩的工作,希望他支持,而被陳揭露出來。我認為,在緊急、危險的轉戰關頭,這樣搞是不恰當的。但是,說他們「公開組織開小差」,顯而易見,也是無限上綱的做法。 第四,議論和批評張國燾搞「個人獨裁」、「軍閥投機」、「家長制度」,乃是以「反對個人來掩飾其反對革命」,「企圖以推翻党的領導來間接推翻紅軍」。 黨的組織原則是民主集中制。破壞民主集中制原則,搞家長制統治的人,十個有十個愛吹不愛批,視批評意見如洪水猛獸,極盡壓制打擊之能事。人的嘴巴是鎖不住的。你不講民主,稱王稱霸,不准人家議論,辦不到。張國燾搞家長制統治,是盡人皆知的事實。中生他們對此不滿,有些議論,也是事實。背後議論過些什麼,我不太清楚。但在小河口會議上,當張國燾作出願意聽取意見的姿態時,曾中生開誠佈公,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那個會議我沒參加,事後聽說,他對張國燾的批評相當尖銳,這也符合他的性格特點。中生同志批評人歷來不講情面,激動起來,話不會那麼中聽。小河口會議的結果並不壞,張國燾的家長制作風有所收斂,領導層的團結有所加強,因而才取得了鐘家溝會議決定入川的統一認識。把小河口會議上對張國燾的批評,說成是反對革命,企圖推翻党的領導和紅軍,純系欲加之罪! 第五,提出「四川山大人稀」、「軍閥太多」、「群眾滑頭不革命」、「紅軍不能創造赤區」的理論,可是「事實打了中生的嘴巴」,「中生又想把狐狸尾巴夾起來,待時而動」。 這一條,只能用「莫須有」三個字說明。 我軍進軍川北,發動群眾建立根據地,收緊陣地粉碎三路圍攻,首先是領導層意志統一,行動一致,共同努力的結果。那時,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家忙得要命,但興高采烈,勁頭十足,上上下下,配合得不錯,決心在川北立腳生根。川北是塊建立根據地的好地方,沒有人表示懷疑,中生他們也是這樣。而且,經過小河口會議,他們對「張主席」的不滿情緒,有較大的緩和。曾中生在川陝省委,曠繼勳任川陝蘇維埃主席,朱光在總政治部,餘篤三在總經理部,張琴秋在紅江縣委,都是很盡職的。曾中生不僅積極主管地方工作,且關心紅軍的作戰和建設。他專門研究了川軍的作戰特點,寫出《與川軍作戰要點》一文,供紅軍指戰員學習。字裡行間,充滿紅軍必勝、川軍必敗的信心。差不多就在同時,蔣介石委任劉湘為四川「剿匪」總司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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