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傳記·回憶錄 > 我與浦東抗日遊擊戰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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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朱印天和同事胡家駒閒談。胡對他說:「吳淞鐵路站台邊,日本軍用倉庫房邊堆放著一捆捆槍支。日本鬼子領班細川要把我調去吳淞檢車,我要養家糊口,經常跑單幫,怎麼辦?」朱印天一聽,感到機會來了,說:「我與你調。」朱通過胞弟朱印祥向北站日本檢車區長提出與胡工作對調。檢車區長當即同意。 朱到了吳淞鐵路場地後,日本領班細川跟得寸步不離。槍是看到了,無法下手。朱為了偷槍,工作特別「賣力」,對細川也特別「巴結」,看見日本執勤人員也特別「客氣」。朱會說幾句日本話,就經常與他們熱情寒暄一番。領班細川愛好釣魚,朱為了投其所好,就約他到郊外釣魚。日本人對他由嚴加防範到慢慢放鬆警惕了。 堆放在站台的槍是戰場上搜集起來運回日本去的,有好有壞。朱印天以檢車為掩護,接近槍堆,先用尖嘴鎯頭鉤松捆槍草繩。當日本哨兵踱步走過時,他把看中選好的槍迅速抽出,塞進停靠在站台邊的車皮底下的刹車埂上。這些槍隨車皮運到了上海北站。他事先抄下車皮的號碼,回北站後再去取回。 有一次,他看中一挺較好的捷克式輕機槍,槍拿到手了,但無法把槍運到去北站的車皮上,因為這中間有一段五六十米長的開闊地。朱急中生智,見站台上當作坐墊的蘆席滿地。朱就走到日本哨兵邊,恭恭敬敬地提出請求:「海達生!莫枯諾榻榻米,新焦新焦」(軍隊先生!那邊的蘆席送給我)。日本哨兵很熟悉朱印天,就隨口答應:「唷西(好的)。」朱就揀了一張蘆席,把機槍一卷。鬼子看著他,越過三股軌道,往車輛邊一放,坐在蘆席上休息。當日本哨兵不注意時,他以檢修車輛為掩護,把槍塞進了去北站的車皮底下。朱為了藏槍,在北站虯江路站台附近,收拾了一間破房子,外面用鐵皮釘好,平時經常住在裡面。槍運到北站後,晚上就去找有記號的車皮,把槍運到小房子裡。偷到的有機槍、步槍,為便於隱藏、轉運,他把柄敲掉,只留槍身。槍越來越多,床底下塞不下了,就偷偷藏在房子外的垃圾堆裡。 誰知有一天,垃圾堆因有人倒了電石,冒煙失火。日本司令部的一個軍官跑來大罵領班,要領班翻垃圾堆。當班的幾個工人平時看見朱印天在裡面藏什麼東西,怕出事,馬上過去把垃圾堆裡的電石挖了出來,熄滅了電石煙,總算避開了這場大險。 朱印天感到30多支槍藏在北站太危險,多次寄信來浦東讓我們取,但部隊總是沒有來取。他哪裡知道我們部隊都到浙東去了。 朱決定把槍轉移到自己家裡。朱家在貝蒂塵路(今成都南路)185弄成慶裡2號,為了保險,他把妻子送到娘家去住。但槍如何運回呢?蘇州河上所有大橋都有哨卡,白天檢查行人,晚上更嚴。朱想到了與日本領班細川去釣魚,幾次通過哨卡,熟悉幾個日本人。他就把槍裝在釣魚竿長袋裡,綁在自行車上,外邊露出竿梢,前面掛了一桶從小菜場上買來的鮮活魚。到了哨卡,鬼子拎拎掛在龍頭上的活鯽魚。朱面不改色心不跳,用日本話問好:「唷西。」日本人回禮:「刹唷那啦(再見)。」就這樣,一次次把槍運回家,放在地板底下,但浦東還是沒有人來取槍。 那時我已重返浦東開展內線反「清鄉」,與朱印天唯一的連絡人朱剛才歸隊,不久,朱剛同志又不幸被捕犧牲了。朱印天寄的信,我無法知道。 由於我帶手槍隊由分散隱蔽轉入主動出擊,在浦東連打幾仗,影響擴大。有一天,朱印天的同學吳白萍,把聽到我們部隊在南匯、奉賢襲擊日軍消息告訴了朱印天。朱印天連忙趕下鄉,直接找到朱剛烈士的妻子——朱的堂妹朱新官,打聽到了蕭仁傑、吳仙鶴,終於見到了我們部隊的張圮同志。張圮將他領到一個村上,與我見了面。我聽了他機智勇敢的偷槍、藏槍和運槍的經過,深受感動。當時他還是一個革命青年。我高度讚揚他。由於部隊人手少,為安全穩妥起見,我對他說:「上海的武器除機槍、衝鋒槍和好的步槍外,其餘不必帶來。目前敵人封鎖很緊,本來與我們有關係的往來上海的船隻已經中斷。這些武器最好還是用老辦法偷運過黃浦江,我就有辦法。」 朱印天回去後,動員了沈品芳和謝展兩同志,拿了三副釣魚工具,趁他妻子一早去小菜場機會,迅速將1挺輕機槍、4支衝鋒槍、12支步槍裝進三隻釣魚袋,雇黃包車拉到董家渡碼頭,順利通過檢問站。到了浦東,又叫黃包車拉到鄭家橋天主堂附近。他們就到河邊假裝釣魚,趁人眼稀少,麥子又尺把高,把槍塞進草包棺材頂上,做好記號。然後,他又來部隊,告訴我藏槍地址。不久,我們就把槍取回來了。 朱印天同志懷著國仇家恨,正式參加了部隊,參加過許多戰鬥。解放後他曾任上海南市區分安局的偵察科副科長。 §5.摧不垮的情報網 我們遊擊隊在敵人的眼皮底下活動,必須情況明,知己知彼。這除了地方黨與我們有情報交換關係外,我們部隊根據活動區的地理交通位置,活動的需要,還建立了幾個十分隱秘的交通情報站,也稱聯絡站。有些交通站除送情報外,還承擔傷病員的安置和部隊給養等任務,工作非常危險。 大團鎮周圍是敵我雙方鬥爭的敏感地區。我們為了控制大團敵人動向,先後建立了邵根發、張躍明、王順祥、許夢根(許順)、王金章、王順根等情報站。林志傑家是經常活動的交通站。許夢根由于出生於大團,人地熟悉,我們給他三個任務:第一,探聽敵偽軍在鎮上的動靜,得到情報,立即傳送;第二,替部隊採辦軍需給養;第三,協助支隊徵收主任張磊徵收南四團和大團的愛國捐。他家住在蟠龍橋北施相公弄裡,我們通過他斜對面顧阿三房子裡的韓桂根,開設了一個由七八個裁縫的被服廠,專門為我們部隊縫製軍衣、軍被。有時也為我們採辦些油、鹽、醬和蔬菜等日用品。 邵根發原來住在南匯中心橋一帶的邵家宅。他的叔叔邵厚生是催征吏。他家還是反「清鄉」前我們與土「忠救軍」馬伯生談判的地址。邵後來不當催征吏了,差使交給了侄子邵根發。他家是我們的一個聯絡站,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後被人告密,日本人把邵根發抓起來拷打,房子全燒光。經營救,邵根發獲釋,但日本人不准他住在鄉下,要他住在大團鎮據點裡,把他控制起來。為了生活,邵在大團開了一爿米行,實際上還是在為我們做情報工作。 南匯七區方家宅的方培根,外號方鬍子,也是重要的情報員。他家也是一個聯絡站。他是地主,但支持抗日。有個叫沈正伯的叛徒,帶了鬼子、偽軍,從南匯的北面到南面領捉情報員。敵人根據沈正伯指認,把方培根和他兒子一塊抓去,嚴刑拷打,上老虎凳,灌辣椒水,坐電刑,敵人問方認識不認識叛徒,方明明認得他,但矢口否認,回答「不認識」。敵人把他們父子倆折磨得死去活來,但方一句口供都沒有。敵人無奈只好釋放了方培根父子倆。方回家後,家裡的聯絡站不能設了,但還是為我們提供情報。我們北撤後,國民黨偽鄉長閔剛威迫方為他們幹事,方為保全自己只好應付。當時敵我雙方鬥爭錯綜複雜,解放後方培根被我政府作為反革命分子鎮壓了。「文化大革命」後,通過全面調查,確認方培根雖然在我軍北撤後追隨過國民黨,但沒有幹什麼壞事,而他在抗日戰爭時期,特別是反「清鄉」中,為我們做了許多好事,還是有功勞的。為此,我出具證明,政府有關部門給予平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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