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傳記·回憶錄 > 我與浦東抗日遊擊戰 | 上頁 下頁


  從地理環境和自然條件看,浦東平原5000平方公里,雖然沒有廣闊的回旋餘地,又沒有崇山峻嶺的掩護;但浦東地區是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社會,盛產大米、棉花、花生、山芋、食鹽、水產,不少農民連上海都未到過,村莊分散而稠密,港汊河灣密佈,不熟悉路的人如入迷魂陣,看得見叫得應,卻走不通,道路和河港沿岸,自然繁茂生長著一人多高的稈棵、蘆竹、灌木,到了秋冬才有人去收拾。這種自然地理環境,雖不適合大部隊活動,卻還能適合小部隊機動靈活的作戰。

  浦東在江海之濱,三面環水,背靠汪洋大海。敵人兵力不足,駐防分散。只要我們能控制可靠的運輸工具和進出口岸,建立秘密的運輸通道,可以變不利為有利,變死路為活路。敵人無法堵死我們,我們卻可自由出入,四海為家。

  另外,從敵情、頑固派和中間勢力看,他們也不是鐵板一塊。日軍是外來侵略者,又執行著前無古人的野蠻政策,日偽之間也有矛盾;另外,敵人派系很多,多線領導,這對我們分化瓦解,各個擊破十分有利。頑固派有「土」「洋」之分,「親」「疏」之別,我們就可分清主次,區別對待。地方實力派是中間勢力,只要我們政策運用得好,也可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更主要的是,我們共產黨人時時處處站在廣大人民群眾一邊,浦東人民深受日軍燒殺擄掠的苦難,只要我們真正是抗日的,一定會得到人民衷心的擁護和支持。

  所以,浦東這塊地方,有人比作圍棋盤上的一隻死角。落子得法,可以全盤皆活;一著不慎,全盤皆輸。這全靠我們如何利用這些條件,巧妙靈活地組織鬥爭了。

  §3.灰色隱蔽,積蓄力量

  我到部隊不久,即1940年七八月份,江蘇省委決定,上海地下黨今後專門負責上海市區的地下鬥爭,不再領導郊區的武裝鬥爭,浦東地區的抗日武裝力量歸新四軍東路指揮部譚震林領導。

  所謂「東路」,是指無錫到江陰的錫澄公路以東的廣大遊擊區,譚震林同志任「東路指揮部」司令兼政委。浦東同東路的聯繫必須經過秘密交通。我們劃歸譚震林領導後,連柏生去見了譚震林。譚與連談話,使他更加忠心耿耿地為黨工作。譚要連柏生堅持「灰色隱蔽、積蓄力量、長期埋伏、以待時機」十六字方針,不要亮新四軍的牌子。

  連柏生同志回浦東後,就積極活動,設法改用部隊的新番號。

  我們部隊原來的番號叫「抗衛二大」,屬地方保安部隊一類的,只能限於二區一帶活動。隨著抗日形勢的發展和鬥爭的需要,必須利用合法手段,爭取部隊更大編制的番號。一方面,可以發展和擴充部隊;另一方面,又可以灰色隱蔽。

  正在這個時候,原國民黨第三戰區淞滬遊擊第五支隊被日偽「掃蕩」消滅。我們決定設法爭取這個番號。連柏生同志便去找國民黨川沙縣長唐有餘,請他幫助。唐與浦東國民黨當權人物王艮仲有矛盾,其兄唐有嘉是顧祝同的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部高級參議。當時,唐有餘閒居上海租界家中。連柏生以同鄉之誼登門拜訪了他,同他攀認了遠親,向他講了「抗衛二大」發展的情況,要求擴編為支隊,請他在顧祝同處活動。唐手下沒有部隊,也想乘機拉攏我們,以此向上邀功。唐有餘就以他名義,寫了介紹信給兄長唐有嘉。我們派浦委委員張曉初同志,以我部副官名義,去上饒第三戰區司令部找唐有嘉,並按唐有餘意,買了好多支派克金筆,分贈司令部各主管,以促成其事。同時,唐有餘還介紹連柏生去見顧祝同派系的國民黨松江縣長阮開基,也請阮從旁向顧說項。這樣,於1940年10月,張曉初終於拿回了第三戰區淞滬遊擊第五支隊的關防。從此,我們就用「五支隊」的番號,轉戰於浦東和浙東地區。

  1941年冬,我們又通過唐有餘等的關係,在上海租界與第三戰區淞滬專員王文虎取得聯繫,由鮑季良代表部隊與王文虎接觸,進一步爭取「縱隊」番號。因12月8日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進駐上海租界,商談就中止了。

  有了「五支隊」這個番號後,我們就把原來的「抗衛二大」改為「五支隊」第一大隊。支隊長連柏生,副支隊長王才林,我任政治指導員。張席珍任大隊長。但實際上還是這些人和槍。

  §4.   日軍佔領了浦東的大集鎮,偽頑以及地方勢力則割據了所有中小集鎮和農村。我們的部隊就在敵人的鼻子底下活動,在敵、偽、頑、友的夾縫中求生存和發展。經常出現前村駐的是偽軍,後村駐的是我們。離敵人最近時只有1至2華里,遠的也只是7至8華里。一有動靜或走漏消息,敵人就會進攻。

  我們這支部隊,開始得以隱蔽地發展,還與朱人俊同志等成功地做偽軍工作有一定關係。

  在我下浦東之前,朱人俊同志就開始注意做偽軍的分化瓦解工作。他是大同大學畢業生,「一二·九」運動的上海學聯代表,1938年10月入黨。抗日戰爭爆發,他放棄日本東京明治大學留學機會,毅然返國投入抗日救亡運動。上海黨派他到浦東工作。新浦委成立後,他根據金子明從「東路」帶來的《開展敵偽軍工作的指示》,重點做偽十三師五十團的工作,從1940年五六月至1941年春,僅半年多時間,浦委以朱人俊領導的偽軍工作委員會在五十團內掌握了六個連的武裝,在五個連隊建立黨組織,共有57名黨員,掌握13挺輕機槍,機槍手都是共產黨員。上面講的吳建功掌握的儲貴彬二營就是其中的重要部分,另外是三營和特務營。

  我和朱人俊同志很少見面,但相互配合默契。他們控制的偽軍「防區」,我們隊伍有時也去活動。有時我們從他們那裡獲得敵人活動的一些情報,必要時也支援我們一些給養。朱人俊同志有內線關係的偽軍撤離某地方,有時就把被子、毯子、藥物等留下。當我們的槍支壞了,經過修理後需試射,這在當時環境,我們自己是做不到的,也全賴人俊同志控制的部隊幫助解決。但這種關係只維持到1941年春。因為,這時偽十三師要調防浙西,朱人俊與路南特委研究,決定把我黨控制的部隊轉移到浙東地區繼續隱蔽發展。

  §5.戰爭中學習戰爭

  我下去的時候,「抗衛二大」或以後的「五支隊一大隊」,四五十人。槍是好的,子彈也有,就是短槍少。部隊沒有專門制服,放下槍與老百姓沒有兩樣。但部隊是集中活動的,分六個班,正式按軍隊編制集訓操練。支隊長連柏生一般不隨部隊活動。支隊副王才林是共產黨員,也是連柏生在上海新陸師範的同學,他也是「保衛四中」、「抗衛二大」的創始人之一。由於他身患肺病,也不隨部隊活動,不久,就調新四軍東路指揮部工作。老百姓習慣上稱這支部隊是「連柏生部隊」。真正跟隨部隊活動的是張席珍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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