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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27、沉重的託付】

  香山寺光禿禿的樹林泛出嫩芽,綠了,黃了,落了,囚獄的第三個冬天即將來到。與世隔絕的一家人仍得不到牆外的一點消息,樓下的專案組依然如小丑般地瘋狂。父親又給中央寫了三四封信,仍然石沉大海。

  終於,有一天深夜,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已入夢鄉的楊俊生忽然被搖醒,母親俯在身邊:「俊生,和你姐過來一下,你爸有事兒。」

  俊生、毅生以為出了什麼意外,邊套著衣服,邊走進父母屋裡。父親盤坐在床沿上。黑暗裡,只看清他高大的輪廓和眼睛的亮光。

  「毅生、俊生,有些大事,我已經憋了3年,想來想去,現在該交底了。」父親語言的嚴肅沉重不同於以往,「因為案子的真相涉及中央一些高層領導人,按理是不能說的……」

  俊生和姐姐吃了一驚。

  「可是,按眼下情形看,我惟恐有什麼不測,包括你母親在內……」

  「不——爸爸,不會的……」

  父親的一隻大手阻止住了俊生。

  「我的案子連累了全家,你們因我而受過,我一直很難受……現在把一些真實情況告訴你倆,也算父親對你們姐妹兄弟有個交待,對你們的奶奶有個交待,對我自己這大半生,也算交待個清楚。」

  楊俊生從未想到過,由一紙中央紅頭文件定論的「反革命案」,其背後竟隱藏著一串串不堪入目的真實和一個個肮髒的靈魂!她聯想起許許多多過去她耳聞目睹的曾堅信不移的「革命」和「反革命」的東西,似乎發現其內在的秘密,恍然大悟,如夢方醒……

  關於父親被迫害的深層原因,楊俊生至今還記得父親講的幾件事:1967年7月下旬,陪同毛主席視察大江南北的父親,受命回京向周總理傳達毛主席的一系列重要指示。在北戴河,葉群追問父親:「主席最近有什麼最新指示嗎?」有,確實有。父親想起了南巡中毛主席對「四個偉大」和「永遠健康」的強烈反感,其矛頭指向林彪,就說:沒講什麼。

  1967年上半年,林彪的死黨寫了篇《以林副主席為光輝榜樣永遠忠於毛主席》的文章。余立金(空軍政委)拿不准,讓父親過目。父親老老實實地說:以林副主席為光輝榜樣,那毛主席是什麼榜樣?這種提法不大妥當。實際上,林彪已過目同意。不久,吳法憲在一個發言稿中,用了「以毛主席為首,林副主席為副的黨中央」這句話。實際上林彪已同意。父親提出:「這種提法中央從未用過,這樣提要慎重,搞不好要犯錯誤。」「3·22」之夜前幾天,父親被通知去了林彪家中,得到了林彪、葉群的出人意料的歡迎。弄了半天,「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讓身居要職的父親昧著良心寫一個假證明,證明葉群在歷史上沒問題,是中共黨員……結果,父親一系列正義的言行使林彪、葉群極為不滿,因此林彪記了父親的「仇」。再說江青給父親扣上「整老娘黑材料」的帽子,純系無中生有!1967年,紅衛兵先後兩次把藍蘋解放前的一些當演員時的內部材料,送到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傅崇碧那兒,傅就把這些材料轉交給了江青,由她自己處理。這事與父親根本不沾邊兒!所謂的傅崇碧「衝擊」釣魚臺事件發生後,父親還蒙在鼓裡。江青硬把父親叫到釣魚臺,劈頭就讓父親「負責」批判傅崇碧。父親沒好氣地說:「我負什麼責?我一不是北京軍區司令,二不是北京衛戍區政委,要由他們批去。」江青哪吃這一套,豈容人頂撞她?「你是代總長,就是要你負責。」

  父親也火了:「我不負責!我沒有下令沖!我也不能越級去批北京衛戍區這個幹部。」結果,「衝擊」釣魚臺後來變成了楊成武「下令指使」!從那天晚上開始,林彪、江青這一男一女的名字,深深地刻在楊俊生的腦海裡。黑暗中,楊俊生和姐姐大氣兒不敢出,只聽見父親的敘述在汩汩流淌……「毅生、俊生,」父親囑咐道,「我上面說的一定要牢記在腦子裡,永遠不要記在紙上——會有殺身之禍。過去一直未講,就怕連累你們……從今後,不論我在哪裡,是否還活在世上,你們倆——哪怕一個,如果能走出這牢籠,或者有方便機會,一定把今天晚上我說的那些重要情況和案子內幕,直接告訴周總理、葉帥、聶帥或其他可靠的同志,能讓毛主席知道更好。」這時,楊俊生感到自己的手,被一隻有力的、滾燙的、堅硬的大手握住了……「這是一個老戰士給你們的託付!一定要辦到!」楊成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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