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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報告最後一個字寫完,我就拿起了電話,撥通某領導家。這位領導如今已離休,在職時,對我還是很不錯的。不過我在寫報告的激動情緒支配下,開口就說道:「我是趙忠祥,今天下午我參加部職稱評委會,我有意見!」這話一出口,我想,壞了!怎麼能這麼講話,果然,在話筒中,我聽出對方不高興了,什麼事都沒說,上來就有意見。可是話已出口,追悔無級,只能把我的所有想法如實通報。電話中,對方說:「這件事,我知道的只是補報補評,既然鐵城他們可以報,你當然可以報,通知所有人都可以報!」我覺得這話鋒有點變味,我管得著其他人嗎?那是你們的事兒。

  我又拿起了電話,撥通具體操作此事的領導家:「喂,××同志嗎?我剛才參加了一個會……」我又把會議情況以及和某領導通話情況向他說了一遍。

  聽筒裡傳來他平靜的聲音:「我怕你申報來不及了。」

  「為什麼,部高評委說可以等。」

  「台裡決定,下週三上午開中級評委會,這樣吧,如果你能寫完報告,你們部門初級評委也開會通過,星期三一併討論你的問題。」

  我不是傻子,我明白這般刁難,給你申報權利,但過時不候,我再沒多言多語,趕緊做自己的事。

  我又撥通了我所在的部門領導家電話,他與我同住一摟。「正好你在家,等我一下,我上你那兒去一下,有事相商。」「好,快來吧。」

  他與我共事二十多年,為人很本份,辦事又認真。我知道他一定會幫我。

  時已人夜,在燈下,我從從容容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講了個滴水不剩,同時也審時度熱說了我的想法。他靜靜地聽著,我知道作為一個知識分子,對世事感慨我們應該是相通的。他問我:「你業務報告幾天能寫好?」我把一疊材料交給他,「我已寫完,按程序先交給本部門。」「好!就這樣,祝你好運。」

  星期天我就什麼都不想了,過個休息日,包包餃子,看看書。這一類的事我從不和家人講,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犯不上和太太滴滴咕咕,惹得大家都窩氣。

  星期一我照常上班,但見部裡幾位同事忙出忙來,本部門評議小組開會了,平時開會人很難湊齊,早幾天通知也是如此,可這一天,各位與會人員,都在班上,召之即來。快到中午了,他們通我,全票通過,秘書把表格一併送到有關部門那裡。

  電視臺的電梯上下都慢,有時等電梯超過等公共汽車的時間,我掛通了××辦公室電話。

  「××同志,我遵照您的要求已寫好了業務報告……」,電話中傳來他的聲音:「業務報告不能馬馬虎虎,怎麼這麼快就寫出了。」我心想,你讓星期三之前補完手續,現在是星期一中午,如果業務報告還沒寫完,那還來得及嗎?

  「××同志,我的業務報告不但已寫完,而且今天上午我部評議小組在仔細審閱之後,全票通過,大概我們部秘書已經到您那裡了,您告訴我一下,星期三上午在哪兒開會?我是台評委成員。」

  星期三的上午,台評委十幾位同仁端坐圓桌,我的材料已報了上來。根據會議原則,評到評委,本人要回避,我退出會場之外,沒多久又叫我回去,經無記名投票,結果我獲通過,這裡面理所當然有我自己一票。同時,宋世雄也獲通過,當這個結果報告給部裡之後,我得到通知,下個禮拜三的下午2:30,參加部高評委會,專門討論和宋世雄材料。

  我和宋世雄既是好同事,又是好朋友。多年來,在很多關鍵時刻我們休戚與共。當時宋世雄不是高評委成員,因此,我的出席與否,以及我發言的份量,關係我們二人的「安危」。

  §兩難與雙全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沒想到,在大風中參加的一次誤打誤撞的會,使我身心都折騰了一回。經一事,長一智,至於高評委能否評上,全靠別人的安排了,不過最起碼,還有我神聖的一票。

  誰知一個晚上,家中電話鈴一響,我立刻又陷人為難之中。是李甯,體操王子李甯為人很好,我們平時交往也很親近。他誠懇向我發出邀請,去深圳參加他告別體壇儀式。我問他:「什麼時間?」他說:「下星期二的晚上。」我的天!下星期三下午,高評委要開會,投票,怎麼辦?我拿著聽筒半天沒吭聲,李寧說:「小弟誠心誠意邀您主持。」大約過了三秒鐘,我斬釘截鐵地說了四個字:「我一定去!」

  這一晚,我想了很久。深圳路途遙遙,那時,還沒通飛機,要外廣州出機場上火車。如果回程稍有延誤,我將怎麼向部評委交待,你折騰了半天,專為你開會,你居然不出席,這也太藐視與戲弄各位專家了。可是,李寧的告別體壇也是一件大事,如果李甯「在漢城奧運會載譽歸來,我一定根據目前處境,向他表明,我不能出席的理由。可是,我在電視轉播中眼見李甯兵敗漢城,這時候,他在這樣悲劇氣氛中告別體壇,請我去,我不去,于情、于理、于他、于我、于朋友們怎麼說呢?友情為重只是掛在口頭嗎?我決心既已下定,排除萬難一定要兩全其美,兩不耽誤。

  宋世雄已應邀先走一步,我通知組委會一定為我訂好星期三一早第一班從廣州飛回北京的機票,切記!

  星期二一早,我和方舒一同啟程,從白雲機場下飛機趕到廣州火車站,買了去深圳的火車票,一起在站上食堂吃午飯,她問我。好像有什麼心事,我只說了一句:「急的!」

  當我們下了火車再趕到體育館,已是下午,場上正在走台,北京文藝界很多朋友都到了。一邊兒寒暄,一邊兒說笑,一邊兒準備走台,李字正忙得團團轉,他邀請了許多客人,哪一位都不能慢待,我也就沒顧上找他。

  這時,宋世雄過來了,他一見我愣了一下:「你怎麼來了?!」我告訴他,你放心,我連夜返回,明兒一早飛機,誤不了,「機票拿到了嗎?」「沒問題。」其實,他哪裡知道,深圳組委會的人根本把這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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