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一六〇


  我們都有了自己的策反對象。一青歪戴帽子斜穿衣,胸口上別著個從荒貨攤上買來的國民黨公安局市政府之類的牌牌,常常只在上衣口袋裡露出個什麼本本的一隻角,坐車坐船從來都不買票,裝得比特務還要特務;成天就在精神堡壘附近的夫子池、藝術館裡遊逛。館裡的總務主任,是我們的一個老同志吳昌文。他的大姐,又和當時重慶市長的秘書成了乾親家。我們利用這個關係,在這個特務、兵痞們密集的地方,把館裡的炊事員、採購員、事務員都換成了我們從山上下來的人,而且都拿到了重慶街頭特務們隨時都要抽查的身份證,還為黃友凡等幾位去香港學習的同志買到了飛機票。到後來,連我們許多重要的文件都在這裡印刷,一青和亞彬常常在這裡的一間房子裡幹到天亮。而這間房子的隔壁,就住著一個特務。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寧君和我一起,經常要到離藝術館不遠的合眾舞廳露面。這個舞廳的經理叫蔣林隱,是我岳池老家的一個親戚,也是我們黨的外圍組織「民主實踐社」的社員。此時他也利用他當什麼大官兒的弟弟,開了這家舞廳,還當上了重慶「紅幫」的舵把子,在重慶城裡呼風喚雨的。歌舞昇平的舞廳裡,集合著各色各樣的上層人物,其中包括蔣林隱的拜把弟兄、國民黨國防部重慶行轅二處行動組長漆玉麟,而他的上司,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特務頭子徐遠舉。蔣林隱一聽我們的計劃就說:「三姐,要是能把那漆玉麟說動,你們的許多事情都好辦了,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可是我和蔣仁風同志一商量,他大吃一驚,說:「老大姐呀,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這個漆玉麟,雙手沾滿了我們同志的鮮血,我們的好多人都是他抓進去的。現在他正伸長鼻子,到處找我們的蹤跡呢,怎麼能去自投羅網?」

  我聽了,也覺得不合適。看來我這個人這麼多年來憨大膽、闖江山的經驗,在這樣複雜的環境裡用不上了。

  於是我又找到我的一個堂兄陳仁堂。這個人,就是一九二六年我們華鎣山第一次起義時的民主人士、川北民軍總指揮陳徙南的兒子,後來卻跑去考上了國民黨的一個新政學校,出來之後就當上國民黨國防部財務預算處的處長。因為曾經傾向進步,又和我是堂兄妹關係,我們對彼此的身分都心照不宣。又因為他掌著國防部的財政大權,連西南特務頭子徐遠舉也要借重他幾分。我又和仁風商量,是不是能通過這個關係去做徐遠舉的工作,把我們關在渣滓洞的同志們救出來。蔣仁風一聽,還是不同意,說:「這個徐遠舉,也是個罪惡滿貫的死硬分子,他是要跟著蔣介石去陪葬的。」

  可是全國眼看就要解放了,總得想個什麼辦法把關在監獄裡的同志們救出來,要不然……我不甘心地到處想辦法。終於有一天,一青給我帶了一個人來。

  我一看,禁不住喜出望外。

  來的這個人叫賈希一,是竹棲的好朋友,當年我還在重慶開服裝店的時候就和他認識了。後來我在萬縣的時候,他和一青都是當時萬縣城裡抗日救亡的積極分子。希一很長一段時間是由我們中央「特課」直管的特工人員,曾經打入過蔣介石的侍衛室,多次被敵人追捕,又多次逃脫,也算是我們中間的一個神通廣大的人物。

  一青說:「詩伯,你猜人家希一現在做什麼?」我說:「他的本事大,當年連蔣介石都被他瞞過了,我怎麼猜得到?」

  一青說:「人家現在是交警大隊的中隊長了呢。」我看著希一說:「哦?那你平時幹什麼?」

  希一笑笑:「不幹什麼,站站崗。」

  「在哪裡站崗?」

  「就在歌樂山下的渣滓洞、白公館。」

  「什麼?你再說一遍?!」

  一青和希一都哈哈大笑起來。一青說:「詩伯,希一現在的這個交警隊,又叫『志農部隊』,這個『志』,是取的交通局長馬志超的一個字;這個『農』字,就是戴雨農,也就是大特務戴笠。這下子你知道不一般了吧?這是一支專門負責中美合作所警衛的部隊呢。」

  我一聽,高興得不得了,直說真是老天爺有眼,我們的同志們有救了!

  希一也說:「詩姐,我也著急啊,可是和地方上的同志們沒有聯繫,也不敢亂動作。你們說,怎麼辦,我盡力配合就是了。」

  我說:「不管怎麼說,我們總得打進去幾個人吧?」希一說:「那好啊,現在正是時候。別看國民黨正喊著要堅守重慶,其實連他們自己都明白大勢已去,準備培訓一批反共特務,待全國解放之後潛伏下來打『遊擊』。我們那裡面,正在辦『幹訓班』,招募小特務呢。你們趕快找渠道,送幾個可靠老練的人進來,不要暴露和我的關係,也不能和我發生聯繫,該行動的時候,我知道處理。」

  於是我們就趕快研究人選找關係。第一個是一位叫張平和的同志,通過他的一個同學的親戚打了進去。不久小杜杜文舉也進去了,都當上裡面「交警一旅幹部訓練班」的勤務兵。「訓練班」設在中美合作所裡面原來的一座小學內,連徐遠舉這樣的特務頭子都經常到這裡來講課。這個地區防守森嚴,設了三道防線,每一道防線都要特別通行證才能通過。杜文舉和張平和進去之後,拿到了通行證,不多久就把敵人在這裡的地形道路、崗哨關卡及守衛部隊番號等等情況繪成了很詳盡的圖表,送到了一青手中。

  我們一看,大喜過望,連忙實施第二步計劃。

  亞彬帶上幾個黨員骨幹,打入了駐在唐家沱的敵七十九師二三六團當兵;馮群生這個小胖子打入了新橋重慶師管區的機關裡當了文書。他們的任務都是做好敵人部隊的策反工作,一旦時機成熟,就拉出一支隊伍來,配合我們的人進行武裝劫獄。重慶是個兵工基地,國民黨的二十四兵工廠,也就在渣滓洞附近,平時只要往高處一站,連渣滓洞裡面的碉樓和人來人往的情況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們也通過關係,在這裡設了聯絡點,把我們從山上撤下來的幾個骨幹安插進去當了警衛,其中一個還當上了機槍手。另外渣滓洞附近,還有一個叫做三十糧秣庫的軍事倉庫,我們也派了人進去,當了「庫丁」。

  可是要從中美合作所這個虎口裡救出我們的人來,可不比當年在岳池縣裡救陳亮佐,還需佈置得萬無一失才行。我們暗地裡繼續調兵遣將,把分散隱蔽在郊區和市區的同志們分別編組,指定負責人,還著手派人回華鎣地區將我們起義中散失的槍支偷運一部分來渝。只要一聲令下,這些同志們就到指定地點集合,接受任務。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