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一三三


  是啊,當年在山上,玉璧和夏林他們也是這樣教我。我一個大戶人家的嬌小姐,只憑著一股子爭強好勝的脾氣,練得手膀子都抬不起來,連玉璧看了都心疼。今天,我又在這裡教一青,難道命運註定,我們要這樣一代一代地教下去?日子過得很快,一晃兩個月過去了,雷忠厚沒有信來,壞消息卻不斷。我們天天看報紙,日軍在長江一線來勢兇猛,川軍在浴血奮戰中連連敗北;五月中旬,日軍已攻佔合肥,動搖了淮南戰場的警戒線,直逼安慶;六月十日,日軍出動主力部隊三千人,並多門重炮和九架飛機助戰,向楊森佈防的二十公里戰線發起了全線進攻;六月二十日,安慶被日軍三面包圍,日軍派出的大批軍艦炮轟安慶,兩千敵兵在重炮的掩護下登陸,安慶失守……國民黨在主戰場的節節敗退,在國民中引起了極大的恐慌。加上日本侵略者加緊了誘降活動,一時各種漢奸言論紛紛出籠。有人散佈「抗戰必敗」,還有人散佈什麼應該「全部或局部休戰」。當初被逼上抗日戰場的蔣介石,此時仿佛才知道日本人的厲害,對於共產黨在人民群眾中的威信耿耿於懷。不久,國民黨四川省黨部竟通令全川,禁止組織抗日救亡團體的集會遊行,一時輿論大嘩,引起了全國各界人士的聯合抗議。人們對國共兩黨的印象,更是天淵之別。正在著急,雷忠厚突然回來了,一見我就哭著說:「玉屏呀,都怪我沒聽你的話,我帶去的七千人,全被炸光了……」

  大家一聽,登時呆若木雞。我愣了半天才說:「你不是說你在安慶很好,武器裝備就要發下來了嗎?」

  他說:「是呀,楊森見我帶了這麼多人來,高興得很,請我吃飯,還專門指定了一個地方,讓我把人都安頓好。可是一等二等,就是不發槍下來。我去催,楊森只說是在淞滬戰場上武器損失太大,一時還沒補充。後來我原來的一個老部下才悄悄對我說,淞滬戰場一下來,蔣介石說楊森立了大功,就立即為他補充了槍械,每個團都有一個迫擊炮連,每個營增配重機槍連,怎麼會沒有武器。楊森是見你招來了這麼多的人,起了疑心,說他們在廣安、合川的時候老是招不到兵,怎麼這雷忠厚一去就招了這麼多來,這其中會不會有名堂……」

  雷忠厚歎了一口氣:「我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大好。可是又一想,現在駐在他的營房裡,局勢又這麼緊張,一時是走不掉的,再說不管走到哪裡,沒有槍和裝備怎麼能行,就再等等吧。我們這麼多人,總不能老是不發槍,只要他的槍一發下來,我們就另打主意。誰知道沒過多久,日本人的飛機突然大轟炸,那炸彈就指著我的營房丟,七千人一槍沒發,都被炸得七零八落的。事後我一清點,死傷大半,陳亮佐也被炸死了。還有些人跑散了,聽說跑到新四軍那邊去的人不少。」

  我的那麼多人交給他,竟然一槍沒發,沒打死一個日本鬼子,就被炸光了。這個雷忠厚,怎麼這樣不中用,他怎麼還有臉回來見我!

  雷忠厚的隊伍被炸之後,是不敢回來見我,就帶著李仲生和剩下的幾個人,輾轉去了延安。說到這裡,他小心地從包裡拿出一張照片,聲音有些發抖地朝大家揮了揮,然後拿到我的面前說:「認識嗎?這就是你們的朱總司令,現在是八路軍的總指揮;這是彭德懷,你們的副總指揮。他們見了我,和我一起吃了飯,照了像。他們說我積極抗日是對的,他們還說要把四川的力量都動員起來。我說朱教官,我不回去了,我就留在你們這裡,和你們一起抗日,我不去受國民黨和楊森的氣。朱德說,話不能這樣說,你在四川的中上層軍官中有很多朋友,和我們共產黨中的許多人也是朋友,現在大家都在尋求抗日報國的機會,你回去把他們組織起來不好嗎?再說蔣介石已經宣佈要遷都到重慶,你回四川去和你的那些老朋友一起,作用大得很呢。」

  雷忠厚看著我說:「玉屏啊,有了朱教官的這些話,我才回來。我要回來和你們諸位在一起,重振旗鼓,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大家聽了,一陣高興,肖中鼎一拍巴掌說:「就是嘛,楊森被日本人打敗了,並不是所有的中國人都被日本人打敗了。姓蔣的不喜歡我們打日本人,我們還有延安這條線嘛,乾脆,我們自己來搞武裝!」

  這時,萬縣地區的黨組織已經恢復,原來是黨員的都接上了關係。歐陽克明是書記,孟伉他們都成了委員,肖中鼎和林竹棲也正式入了黨。我因為原來的關係不在這裡,又坐了一段時間的牢,按當時的規定,要報上面審查一段時間,就暫時放一放。只是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手續而已,有什麼事情還是在一起商量。雷忠厚帶回來一本叫《新西北》的雜誌,上面有毛主席才發表的《論持久戰》。我們一看,都高興得不得了,馬上就印了四十多份,分發下去。歐陽克明他們拿著,立即就全文登在了《萬州日報》上,當時就轟動了下川東。不久,下川東各縣的保安幹部在萬縣城裡集訓,身為保安司令的肖中鼎乾脆去講《論持久戰》,接著他又先後到萬縣、開縣、忠縣、雲陽、奉節等七個縣的農村去「檢閱」自衛隊,到一處就講一處共產黨的抗日救亡方針,號召各階層人士加入我們的抗日救亡統一戰線,搞得熱火朝天。他回來一說,我們大家笑得前仰後合的,都說:「老肖啊,你這個國民黨的保安司令,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形勢很好,大家的熱情也很高,各處的武裝力量正向我們靠攏,大家的行動越是有些肆無忌憚起來。這幾天,一青他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問他,他卻說:「詩伯,您先別問,我們做好了,自然是要告訴你的。」然後小聲對我說:「我們現在要搞武裝,沒有錢怎麼行啊?」

  我剛問他要到哪裡去搞錢,他卻神秘地一笑,跑開了。一連幾天,我都沒看見一青的人影。這天,肖中鼎來了,我問起一青這兩天在幹什麼。肖中鼎說也不知道,只是今天一青來找他借過兩支槍,還說是詩伯說的,用過了就還給他。

  我一聽就急了:「我什麼時候叫他來找你借過槍?」

  肖中鼎聽了,一愣,然後站起來,在屋裡轉了一圈,突然停下來看著我:「糟了,楊漢印!」

  我莫名其妙:「楊漢印怎麼了?你怎麼又想起他來了?」肖中鼎看著我說:「是的,是楊漢印的事情,快去找一青,這娃娃要出事情!」

  原來楊森的隊伍出川之後,楊漢印留守四川,沒事成天就到處走走,這兩天正在萬縣。一青聽到這個消息,就四處打聽,聽說楊漢印又有錢又有槍,就約了幾個年輕人,要綁架印瞎子。他不但找肖中鼎借槍,還暗地裡找好了一個地下室,幾個人統一了口徑,要楊漢印拿出十萬元錢和一百支槍才放人。我和肖中鼎在地下室找到他們的時候,幾個愣頭青正在地下室裡擦槍呢。

  我鐵青著臉說:「一青,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給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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