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一〇五


  玉璧這次從鄰水回來,已經是二月十幾號上了。曾洪澤上山來說,向廷瑞派人來講和,願意把河東七場劃給我們,他們只守河西,兩不侵犯,河下行船協商解決。玉璧沒理睬。過了兩天,曾洪澤又上來,說向廷瑞願把河東河西資馬十二場都給我們,如果還不同意,只要我們同意不攻城,廣安、岳池的治安都由我們負責。玉璧還是不同意,唐慶餘卻被他們麻住,來和玉璧商量。玉璧說:「老唐,你不知道,他們這一套來過幾回了,一面談判一面殺人,其實他們心中也清楚我是什麼人,怎麼可能互不侵犯?」唐慶余還是主張談,說:「河東七場都是我們的人,最近我們在廣安、岳池各個鄉場抗丁抗糧鬧得很厲害,又在渠河沿岸專打廿軍的船,他們在這種情況下要求談判,是很自然的。另外據說楊森的軍隊要開拔了,說不定最後這段時間求個平安呢。」

  當時玉璧覺得老劉政委不在,唐慶餘又是組織上派來的參謀,不聽人家的意見不好,就說:「那麼老唐你先帶人下去看看,要談判也可以,叫向廷瑞的人上山來談。」唐慶餘就帶了些人下去,其中包括我們十六個警衛中的四個,這樣玉璧身邊就只剩下十二個人了。

  唐慶餘下山去了兩次,回來說我們的條件敵人都同意了,就等玉璧下去拍板。玉璧說叫他們有本事上華鎣山來。唐慶餘說人家怎麼敢來,還是你下去的好,壩上全是我們的地盤,敵人雖然占著羅渡溪,撲過來還要過河。玉璧還是不放心,說:「老唐,還是小心好,我們內部想要升官發財的人多的是,已經有不少教訓了。」

  唐慶餘當時還不高興,以為玉璧怕事,說:「我都下去看了兩次,平平安安的,老百姓聽說你要回去,都高興得很,連鞭炮都買好了。我們借這個機會在群眾中擴大一下黨的影響,也好嘛。」

  玉璧下山那天,曾洪澤帶了二十多個人來迎接。有人叫玉璧再多帶點人,曾洪澤說不用了,人家只來了一個人,還帶上了向司令的親筆信。玉璧說那把信給我吧,曾洪澤又說那人不肯,要親自交到你手上。走到陽合場丁鵬武家裡,有兩個姓左的黨員說他們才趕場回來,黎梓衛平平安安的,沒事。玉璧這才下山。走到街上,都快散場了,玉璧帶著人不動聲色地悄悄從街背後到了約定的茶館裡。當時茶館的人也不多,一些親戚熟人見他進來,都親親熱熱起來握手打招呼。曾洪澤連忙招呼大家坐下,又給玉璧遞上一杯茶,我們的十二個人一字排開,站在玉璧的身後。

  玉璧左右看看,街上的人也不多,就問人呢。這時候旁邊過來一個人,雙手遞上一封信,玉璧站起來,一隻手端茶,另一隻手伸出去接信,誰知一個趔趄又坐了下去,原來他的長衫被曾洪澤踩著。那傢伙趁著玉璧一閃神,兩隻手又不空,一下子就把他腰間的槍下了。這時候,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撲進來那麼多敵人,兩個三個扭住我們一個人,就在茶館裡打了起來。茶館裡頓時一片混亂,玉璧當即被幾個人扭住,動彈不得。他氣得一跺腳大聲喊道:「曾洪澤,你幹的好事!你這個叛徒!」

  敵人還在不停地湧進來,我們的十二人雖然都是身經百戰的雙槍手,但畢竟寡不敵眾,全被敵人扭住,下了槍,只有陳仁勇掙脫了敵人,從茶館後門逃走了。

  【群龍尋首】

  夜,靜極了,我拿著玉璧的信,心裡清醒了許多。我想起清浦對我說的話,想起玉璧死了,其他的人生死不明,山上不能群龍無首。周輝同、金積成都是急性子,要真的拖著隊伍去和敵人硬拼,那會壞大事。又想到玉璧死了,現在身首異地,鐵馬金戈拼戰了十年,總不能連個收屍的親人都沒有……我扶著床頭,把著櫃子,挪到桌邊坐下,給組織上寫了一封信,彙報了玉璧犧牲的情況,要求對今後的工作做個明確的指示。

  寫完信,才發覺天已經亮了。我梳了兩下頭,掙扎著站起來,披上衣服就要出去。剛剛把門打開,就撞著徐清浦。他說:「這麼早,你到哪裡去?」

  我怔了一下,把他拉進門來,說:「我正要去找你。」說著就把玉璧的絕筆信和寫給組織上的信交給他。等他看完了,我才告訴他,我一定要回去看看。

  清浦放下信說:「你現在更不能走了。我才得到消息,昨天晚上曾洪澤來了,顯然是來抓你的,因為這裡不是楊森的地盤,才不敢進城來亂抓人,現在住在千廝門的棧房裡。」我一下子站起來,說:「好哇,曾洪澤,我正要找他。」清浦拉我坐下,說:「玉屏你不要衝動,現在不是你找他,而是他帶著人在找你。鋪子上這幾天你不要去了,交給李士民,你要趕快到雷青成家裡躲一下。還有,聽說玉璧死了之後,敵人對我們已經開始了大屠殺,我們的人現在亂得很,要趕快想個辦法。」

  上面的情況這麼亂,我不能回去,可又不能不管。歎了口氣,只得又拿起筆來,給周輝同、李仲生寫了一封信,讓他們趕快把隊伍調回山上,凡是在當地扯紅了的人都要撤走,沒有暴露的要隱蔽好,切不可亂打一氣,上敵人的當。寫完了,又蓋上了我的印章,和我給組織上寫的信一起,交給了清浦。臨分手的時候,我囑咐他說:「清浦,你也是上了名單的人,要小心啊!」

  清浦說:「我不怕,我住在明生家裡,他大小還是劉湘的參謀。倒是你一定要小心,叫李士民給你準備點錢,隨時好走。」

  我看徐清浦出門就往上走,忙說:「你到哪裡去啊?」他說:「到千廝門啊。」

  我說:「你走錯了,那頭是化龍橋。」

  他抬頭一看,頓了下足,轉身往城內走去。

  我起身到店裡,準備向李士民交代一下,再到雷青成家住幾天。李士民一見我,連忙把我拉到裡屋,說:「大姐,你……是不是大哥他……?」

  我咬咬嘴唇,說:「士民,是上面出事了。我要走幾天,鋪子裡的事情都交給你和曉蘭,一定要做得若無其事的樣子,千萬不能讓大家起疑心。」

  我把店裡的事情交代了,要走。李士民一把拉住我,說:「大姐你不能就這樣走了,你看看你成了什麼樣子。」

  我走到穿衣鏡前面一照,發現才幾天的光景,我已經完全成了另外一個人:皮泡臉腫,臉色發青,連眼睛都深深地凹了下去。我站在鏡子面前,心裡說:陳玉屏呀陳玉屏,你不能像這樣形露於色呀。你應該是一個大智大勇的人,不能這樣陷於個人感情裡不能自拔!你還有大仇未報,就是天塌下來,也應該頂住啊。

  王曉蘭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默默地給我端來了一盆水。我用冷水洗了臉,又好好梳了頭髮,整好了衣服,就匆匆出來,準備到雷青成家去。一出店門,就碰見徐清浦,他皺皺眉頭說:「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我沒回答他,問:「有什麼消息嗎?」

  「我們上面下來了四個人。」

  我忙問:「在哪裡,是誰?」

  他指了指前面的一個小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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