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我一看,是個女人,穿一件淡淡雅雅的旗袍,頭髮挽了個很好看的髻子,很淑靜的樣子,一眼看去,很是眼熟。那女人見我只是看著她,笑笑說:「三姐,我是曉蘭,你貴人多忘事,怎麼連我也不記得了?」

  我一把拉住她:「哎呀,曉蘭,好多年不見了,你倒是越發出落得漂亮了。你什麼時候也到重慶來了?」

  曉蘭已經結婚了,丈夫在城裡一個中學教書,一個孩子七八歲了,交給她婆婆帶著,自己在家閑著,沒事幹。我聽了,心裡很高興,曉蘭是個很細緻的女人,如果她能到服裝店來,一定是個好幫手。

  曉蘭一聽,很樂意,第二天就和丈夫說好,將行李搬到社裡來了。我帶著她成天在街上逛,在一家百貨公司看到當時市面上很吃香的刺繡被面和繡花枕頭,因為是上海貨,價錢賣得很高。曉蘭說:「三姐,這樣的活路在你的手裡算得上什麼?你來畫,我們再找些人來繡,現在重慶那些沒事做的繡花女兒多的是,我就不信做出來比不上上海貨。」

  我說行!當時就買了各色軟緞,拿回去由我畫上時新的花樣,動員工人們串聯了貧民中的三十多個會刺繡的女工來做。不到十天工夫,就繡好了很多被面、帳簾子和枕頭。表妹康玉英在重慶的一家染色廠工作,我找她幫我兌好顏色,兩天工夫幫金山飯店印了三百多床床單,賺了一百多元;同時我們又四處派人出去聯繫,幫三峽廠代鎖毛巾,幫襪子廠代鎖襪子……社內的工作忙不過來,就通過我們工人的介紹,招了二十個貧民的女兒來當學工,周湯元的女兒也來了,這樣又結織了很多貧苦人。

  二月一日,「先聲女子實業社」的招牌正式掛出來了,早上門一打開,鞭炮就放起來,亮堂堂的鋪面,玻璃櫃裡裝滿了我們自製的和代銷的東西,對聯和玻璃片裝的屏對,鋪子裡都擺不下了。人們都說我們是全城六十幾家實業社中,最漂亮的最吃得開的一家,買貨的,參觀的,擠滿了人,直到二更過後,鋪子還關不了門。

  開張之後,生意一直很紅火,大家也都很滿意。二月十三號,黃老闆來告訴我,他要去眉山了,問他的那間鋪子,我什麼時候接手。曉蘭一聽,有些發愁,說一個鋪子都忙不過來,再接一個怎麼辦。可是我的心很雄,覺得忙點累點怕什麼,總比在山上好嘛,再說玉璧他們還盼著我賺錢呢。於是決定把黃老闆的鋪子、機器、存貨一齊頂過來,他把妹妹也交我照顧。當下就算了帳,一共一千三百多元,分三期付清,第一次交六百,第二次交三百,第三次交四百,一個月清帳。第二天就辦了交接,鋪子取名「中亞實業社」。我把李士民、陳樹安和幾個技工學工都調過來,當天就開始營業,我身上僅有的二十多塊錢,全部拿出來作伙食費。李士民照顧鋪面,我又去找錢,昨天向黃老闆認承的1300塊錢,眼下一分錢都沒有著落。

  錢到哪裡去找呢?只有靠接貨。幾個學校,都說才開學,要等一個時候才能決定。跑了兩天,手上空空的,還是只有去找李榮華。我把情況說了,他非常懊悔地拿出錢摺子,說:「你怎麼不早來一天,你看我的錢昨天才存入銀行,要到期才取得到。」

  我心裡也很焦急,只得另外去想辦法。悶悶不樂地走出來,在路上又遇著雷忠厚。我說:「雷旅長,找你商量點事,我又開了個鋪子,還需要點錢,如果你手裡方便,就算是你也入了一股如何?」

  他很爽快地說:「你差多少?我這裡有三百塊,夠不夠?」我說:「要六百呢。」

  他說:「沒關係,我喊勤務兵給你送來。你開鋪子,我也要送點禮,還要打點東西。」說著就叫勤務兵去拿錢,我們到華康公司剛把料子買好,他的勤務兵就把錢送來了。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我就把六百塊錢交給了黃老闆,他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笑嘻嘻地說:「哎呀,陳老師,你真是……」

  剛交完錢,李榮華也氣喘喘地來了,一見我就問:「錢找到沒有?」

  我故意說:「哪裡去找啊!這麼多錢。」

  他非常著急地說:「那就找你先聲實業社作保吧,我去取。玉屏,經商不能失信用啊!」

  我對他說:「算了,我在雷忠厚那裡找到了。」他才松了口氣說:「找著就好了,沒付的,你給我留起,我完全負責。」

  這樣,第二期款子又有了著落。

  我同李士民、陳樹安商量下一步怎麼走,他們都說兩個鋪子開起來費用大,要接大批貨才行。於是我就帶著王曉蘭天天跑學校,加上川東師範路主任的介紹,把重大、美專、治平中學、樹仁中學、江北中學等十六個學校的貨全部拉到我這邊來了。又是日夜兩班地打,黃老闆的錢全付了,又打了一百套軍服送上山去了。一切都很順利地進行著。

  徐清浦辦完事由合川回來,看了我這個排揚,笑嘻嘻地直搖頭說:「玉屏啊,你確實神通廣大。」

  我說:「承蒙你的指點。」我們回太白樓各自談了情況,高高興興地耍了半天。

  一天,群生服裝社的張經理來對我說:「現在軍隊裡要打十萬套軍服,每套工錢算一元,要是能全部領下來,可以賺十萬元。」

  我聽了很高興,忙問:「這消息是從哪裡來的?」

  他說現在業德廠和中孚服裝社在聯繫,他們吃不下,來找我再約幾家。

  第二天,我同張經理去找業德廠的經理談好了,當天下午就找了十二家服裝店的負責人在《春秋餐廳》聚餐開會。會上業德廠的經理提出每套軍服工錢一元,出包單位要三角的回扣,他自己又要提兩角的應酬費,每家鋪子的老闆再提三角,而工人實得工資就只有兩角了。我當時很不高興,但主動權在別人手裡,賺點總比不賺的好,就勉強承認下來。

  按照開會決定,我們每家打一萬八千套,由我和群生幾家去接洽購買布匹,找機器。可是過了幾天,等我們把布匹講好了,機器也找來了,卻沒有動靜,後來才知道業德廠的經理把我們幾家甩開了。儘管陳樹安說這是商界中常有的事,可我還是很氣憤,心想這些有錢的大老闆,怎麼這樣不講信用,連山野裡跑渾灘的袍哥都不如!

  這天上午,我正坐在鋪子上悶悶不樂,門外有個軍官模樣的人,要來打一套嗶嘰制服。我不願同這些人打交道,就叫李士民去說:「沒有嗶嘰,不打。」

  他一轉身,自己去把料子扯了來,我們還是不願意,可是看他那樣子非要在這裡打不可,因為當時我們的樣式做得好,又是全城工錢最便宜的。陳樹安看賴不過,就對我說不要緊的,比著尺碼做,做錯了我負責,於是就接下來了,由陳樹安、李士民親自來做。三天后做好了,他來取貨,穿著合身很滿意。講定的十六塊工錢,他硬要我們讓兩塊,我們不幹,他說你們讓一點,我給你們介紹一批貨。

  我想這些人愛扯把子,不過為了少給兩塊錢,隨便說說而已。但陳樹安他們聽說能介紹打貨,就請他進屋來坐。我遞上茶,問他有什麼貨介紹?

  他說:「陳老闆,眼下天氣熱了,我們裡邊要打十萬套襯衣短褲,正在找廠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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