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九四


  老劉政委又說:「把她撤了,你說這個支隊長誰來當呢?」蘇連清半天不開腔,突然一挺身站起來,說:「楊雲祿說……」

  話還沒完,陳亮佐跨了進來,說:「莫把你那個楊雲祿掛在嘴巴上了,他實在不夠義氣,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自己偷偷跑了。這下子,你要拿話出來說了。」

  蘇連清聽說楊雲祿跑了,眼睛就直了,臉色蒼白,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老劉政委一聽,臉都氣紅了,說:「這還了得,戳了這麼多爛事,一跑就完了嗎?亮佐,夏林,還有你們,啊,馬上分別去通知,開黨員和幹部大會!」

  吃過午飯,人都到齊了,黑壓壓坐了一屋,刁大哥也從城裡趕回來了。老劉政委把事情的大致經過說了一遍,然後說:「當前形勢很好,紅軍已經打到了川北,人人都身負重任。可是我們的隊伍裡卻接二連三地出問題,剛才又報告楊雲祿逃跑了。人跑了,可是事情要弄清楚。今天開這個會,就是請大家來,首先要辨明是非,都可以發言。蘇連清你先說,你把你上午說的那些話,都向大家說出來。」

  蘇連清聽見喊他的名字,就發抖。同志們都吼了起來:「蘇連清拿話來說!你要檢舉陳伯齋,你這不是給敵人當龜兒子?你要把我們的人往敵人那裡送,你這不是出賣同志嗎?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蘇連清見大家吼凶了,忙說:「不是我,不是我,是楊雲祿喊我綁的。他說借這事把人心搞亂,然後把大姐撤下來,讓我去當支隊長。」

  范永安的哥哥范老大站出來說:「啥子楊雲祿支使你,分明你們是一夥的。那天你和楊雲祿來串我,說上面的規定,女的不能當領導,要想辦法把大姐推翻,你當支隊長;再把夏林拉下來,我來當中隊長;還說老劉政委的官也當不長了,楊雲祿要做政委,好多領導都要換下來。還說隊伍到通南巴,有什麼好,還不是跟人家當尾巴,等時機成熟了,我們就拉到鄰水去,自己打天下。」

  蘇連清更慌了,忙說:「范老大,你不要往我身上推,誣賴好人!」

  江萬順站出來,指著他說:「你是好人?這些話我也聽你和楊雲祿說過,你還委了我官做,說這次整軍主要是撤換那些不稱職的領導。我說我們的領導都是對革命巴心巴肝的,與大家同甘苦共患難,沒有私心。你說沒有私心,為啥子叫陳玉屏做支隊長?這不是廖玉璧的私心是什麼?當時我就不同意,說陳大姐作戰,有勇有謀,這是眾所周知的。我的女人同她坐了一年的監,她吃了那麼多苦都沒向敵人屈服,她當領導是我們大家心服口服地推選的,也是上面委派的。他們見我不肯摻和,就想支我走。又來跟我說刁大哥當了團長,不打土豪,不革命了,也不要弟兄們了。又說隊伍想到通南巴根本辦不到,不如拖到鄰水去,這裡不自由又很苦,到了那邊打遊擊,打土豪很痛快。這一點倒把我蒙住了。但是我不想到鄰水,不想跟他們一夥,又怕介入是非,傷了兩邊和氣,就向大姐提出要回武勝去。這是我的不對,我什麼情況都曉得,就是沒反映,我對不住大姐……」

  先前跟著打和聲的幾個小隊長也站起來,說:「蘇連清對我也是這樣說的。」

  「蘇連清還說不處分大姐,就要鬧事。」

  「他還說不槍斃陳伯齋,就要把隊伍扯出去幹。」姚生榮對老劉政委和玉璧說:「幾個大哥都在這裡,請處分我,怪我用人不當,鬧了一場風波。」

  刁仁義站起來:「要說責任,我們大家都有責任,尤其是我整天同楊漢印他們打交道,少管部隊的事,幸虧玉屏和你們撐持。鬧出這麼大的事情,我還不曉得。」

  老劉政委說:「怎麼樣?蘇連清,你還有什麼說的?」蘇連清低著頭不開腔。老劉政委就叫范永安帶了幾個人,把蘇連清押下去了。接著招呼大家靜一靜,現在把楊雲祿的情況給大家說清楚。

  老劉政委說:「楊雲祿這個人,原本就是想到紅軍裡來當官的,沒想到紅軍部隊裡又苦又累,又不大受重用,就要求下地方,被派到這裡協助工作。他一來,就發現我們這裡的同志們不聽他的,硬是把蘇同久和徐月路槍斃了,於是就想把領導權奪過去。他先收集我們幾位領導同志的材料,向上面打報告說我們在三塊石鬧宗派,亂槍斃人。另外還附上蘇連清寫的一封控告信。後來組織上經過瞭解,覺得那次槍斃叛徒是對的,否則我們的隊伍就有瓦解的危險。楊雲祿見領導權奪不過去,就到這裡來夥同蘇連清搗鬼,想先把水攪渾,再把隊伍拉到鄰水去,占山為王……」

  下面哄地一聲炸了堂,有人大聲說:「那不是要拉我們去當土匪嗎?槍斃他狗日的!」

  老劉政委揮揮手讓大家靜下來,說:「這件事情,請大家放心,等抓到楊雲祿,一起再做處理。只是我們大家包括我自己,都要從這件事裡汲取教訓……」

  會又開了一陣,大家都發了言,幾個領導都講了話。最後由玉璧重申了整軍的計劃和紀律,並派范永安去接管蘇連清的隊伍。同志們個個都很高興地離開了會場。

  這些天,營山傳來消息,說李家鈺、羅澤洲兩支軍閥隊伍進犯儀隴、巴中,楊森耐不住了,又向紅軍發起進攻,在巴河的蘭草渡被紅軍打得落花流水,一個團長一個營長當場被打死,四個混成旅官兵傷亡了一千多人。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得跳起來,都說這下好了,一定要調我們上前線了,我們快和紅軍會師了。各支隊伍的領導人,成天忙於開會,發軍裝,準備乾糧,打草鞋。各個營房都嚴密封鎖了營門,盤查進出人員,不准走漏風聲,以免節外生枝。

  一天深夜,我突然被守衛在門外的李仲生叫醒,叫我趕快去團部開緊急會議。我穿上衣服趕到團部,見各路幹部都神情緊張,互相打聽出了什麼事,是不是隊伍要開拔了。過了一會兒,玉璧和老劉政委來了,玉璧往桌子旁一站,說:「現在要告訴大家一個不好的消息,我們看守蘇連清的衛兵也叛變了,已經在昨晚同蘇連清一道投到楊漢印那裡去了。剛才葉濟派人來說,楊漢印已經急電楊森正在調兵,準備要對我們來個突然襲擊,按照蘇連清提供的名單,逮捕主要領導人和共產黨員,然後強行改編我們的隊伍,開到前線去打紅軍。葉濟很惶恐,叫我們馬上撤退,不然,他也無能為力了。

  同志們,我們不能拖延了,大家準備趕快行動吧。」

  大家都愣了,你看我,我看你,半天開不了腔。一個人說:「未必我們就這樣撤退了?不跟紅軍會師了?」馬上就有人說:「就是嘛,現在廣安城內外都是我們的人,連城內治安都是我們在管,楊漢印那點人,怕他個屌!」又有人大聲說:「現在就敢沖進他的公館,把印瞎子一窩窩端了,然後押著他作人質,開動我們全部人馬,殺出一條血路去跟紅軍會師!這裡到營山,才多少點路……」

  大家鬧麻了。老劉政委生氣了,說:「你們咋個像細娃樣,想得這麼簡單。大家睜開眼睛好生看看,這是在哪裡?在廣安,在楊森的軍部,在敵人的心窩子裡!現在,楊森的隊伍在渠縣,劉湘的隊伍在長壽,王陵基的隊伍在鄰水、大竹、開江、萬縣,都在我們周圍,我們即使把廣安占了,能守得住嗎?我們要突破敵人這麼強大的後方部隊,容易嗎?當然,也不全怪同志們,有些情況沒給大家傳達。前不久,徐向前徐總指揮開會決定,紅軍將很快集中主力,先突破下川東萬縣一帶,封鎖長江咽喉,這邊的防地要退縮。我們即使殺出血路,趕到通南巴,也趕不上紅軍了。那時候,我們又怎麼辦?」有人站出來,說:「紅軍就這樣把我們甩了?不要我們了?哪有這樣不講義氣的老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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