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八一


  亮佐聽了,連忙一揮手,帶了幾個人跑過去,一腳踢開房門,把夏林他們幾個放出來。夏林一見我,拉住我的手叫了聲大姐,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陳亮佐過來安慰我們說:「三姐,老夏,誰敢動你們一根汗毛,我們就要他的命。媽的,王八蛋!想不到我們內部還有這麼多叛徒。押起來!全部押起來!到下面的壩子裡,開大會……」

  這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會場設在寨外的一個大草坪上,前面擺了一張桌子,弟兄們有的站著,有的坐在石頭上,右邊是跟他們一起鬧事的人,左邊是夏林、李仲生、周輝同帶著我們的人,氣氛很有些緊張。

  會還沒有開始,徐月路就挨挨擦擦地擠到我身邊說:「大姐,你要留情啊!凡事請多包涵,老弟是曉得感激的。」我橫了他一眼,沒理他。

  會議由刁仁義主持,他頭上拴了一根白布帕子,身穿一件藍布滾衫,往大方桌後面一站,鬧嚷嚷的草坪上,頓時清風雅靜的。他說:「我們鬧革命是為了打倒土豪劣紳、軍閥反動派,為窮人翻身,現在我們隊伍內竟發生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事來了,這成什麼話!今天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嚴肅懲辦禍首,不然還成個什麼革命隊伍?」接著刁仁義就請我談一談事情的原委。

  我站了起來,說:「這次組織上給我這個支隊長的任務,對我來說是力不勝任的。但作為一個共產黨員,就要堅決服從命令。」接著我就把下去檢查工作時,蘇同久、蘇連清故意刁難,到廣安路上唐老八裝病,在水口店暴徒行兇搶錢扯槍,晚上烤火時蘇同久支使人弄槍走火,以及徐月路和蘇同久深夜密談謀害領導的情況一一都說了出來。我越說越激憤,聲音越來越大:「同志們,我個人犧牲不要緊,革命不能失敗啊!我們同敵人打了十年,犧牲了多少弟兄!現在聲勢壯大了,眼看就要與紅軍會師了,內部卻出現了叛徒,想殺死我們的領導同志,去投降敵人。弟兄們!我們能容忍嗎?……」

  「不行不行,把蘇同久、蘇連清、徐月路拉出來!」

  草坪上一陣騷動,弟兄們一個個摩拳擦掌地大吼大鬧。刁仁義把蘇同久喊出來,問他:「剛才大姐說的話聽到了嗎?還有什麼說的?」

  蘇同久很傲慢地說:「怎麼說?就是這麼回事!革命?肚兒沒吃飽,就要鬧革命?陳玉屏當女隊長,我就是不服,一個女的懂啥子,還要領導我?」

  刁仁義站起來,在桌上一巴掌:「胡說!就是因為生活苦,大家窮,才來革命。弟兄們吃草根樹皮都沒有說過二話,不能讓你大吃大喝,不能供你鴉片煙吃,你就要鬧?你就要殺人?陳玉屏是我們大家推選的,是組織上委派的,你不服她是個女的,可是這多年來,她同我們一道風裡來雨裡去,出生入死,從沒有叫過苦喊過困難。籌糧款,運槍彈,帶兵打仗,文的武的哪行不懂,哪樣不行?哼,你不服?我們大家都服,你不服!那我問你,廖大哥你服不服?」「誰給我飯吃,誰給我煙抽,誰給我錢用,我就服誰。」這時會場上又騷動起來,下面有人說:「廖大哥來了。」

  我一看,陳亮佐帶著玉璧、徐清浦和一個身穿長衫留長髮、斯斯文文的客人走來了。刁仁義連忙讓座,把開會情況簡單地向玉璧談了幾句。玉璧叫刁仁義繼續問下去,然後同客人坐在桌子旁邊。

  刁仁義又問蘇同久:「要是沒有飯吃,沒有錢用,沒有鴉片煙給你抽,你要怎麼樣?」

  「我呀?東方不亮西方亮,這裡住不了,遠方發財。」「你要到哪裡去?」

  「有奶便是娘,高興到哪裡就到哪裡。」

  蘇同久這個土匪出身的傢伙,一直秉性不改,今天竟然這樣有恃無恐,說話那個傲慢樣子,簡直讓弟兄們氣爆肚子。

  刁仁義又提問徐月路。這個仗勢欺人的傢伙,一聽到喊他的名字,嚇得站都站不起來。刁仁義問他為什麼要扣押我和夏林,問他和蘇同久等人密謀的內容,又問他押送我們去「開會」的用意,一連問他六七個為什麼。他初先都是支支吾吾地抵賴,說得牛頭不對馬嘴,後來就完全推在蘇同久身上。刁仁義站起來,撩起袖子,狠狠地在桌上一捶,說:「蘇同久,徐月路,你們過慣了地主生活,不如你們的意,就要造反,就要殺人,就要搞垮革命。你們這群叛徒,哪裡是來革命的,分明是想來投機抓一把,快說,該當何罪?」「槍斃,槍斃,兩個都槍斃!」

  「把蘇連清也拉出來,三個一齊槍斃!」

  我看看會場,夏林、周輝同帶頭拳紮袖的,眼睛都紅了,大有不槍斃這三個人誓不罷休的樣子。再看看右邊蘇家兩弟兄和徐月路的人,個個都顯得很緊張,有的還提著槍悄悄站起來,想溜出會場。

  不行,這三個人不能就這樣草率地槍斃了,搞不好他們手下的人要亂,要跑,還要反水;要殺也得把工作做到家,把他們的隊伍安排好再說。於是我站起來,招呼大家安靜下來,大聲說:「同志們,請大家相信,他們三個人一定是要處理的,可是具體情況還有待調查……」

  人群中一陣騷動,夏林猛地站起來瞪著我:「大姐,你……」

  這時候,那個一直沒話的客人對玉璧悄悄說了幾句什麼,玉璧點點頭站起來說:「大家靜一下,我來說明一個情況,老劉政委到南部開會去了,組織上派楊雲祿同志來協助我們進行整軍工作,現在我們請楊同志給我們講話。」

  人群中有人拍了幾下手,看見沒人響應,就不拍了。楊雲祿站起來,向大家揮了幾下手,細聲慢氣地說:「同志們,我不瞭解情況,剛才聽了一陣,才聽出了一點眉目。當然我的意見不成熟,說出來供大家參考……」

  有的人在下面說:「這個人說話咋這麼囉嗦。」

  楊雲祿抖擻了精神又繼續說:「我同意陳玉屏同志的意見,殺人的事情,一定要慎重!同志們,我們是革命的隊伍,我們的革命任務是什麼?是打倒反動派。我們革命的敵人是誰?是軍閥!現在革命尚未成功,敵人力量大大超過我們,大敵當前,我們就這樣不團結,有什麼好處呢?同志們,凡事三思而行,不要魯莽行事,我們要冷靜,冷靜,再三的冷靜!要是同室操戈,將來只有同歸於盡。至於說到要錢嘛,也許是出於一時衝動,一時的誤會,意氣用事,是說得清楚的……」

  他的話一說完,台下一陣嗡嗡的,大家都莫名其妙。我更是氣憤,心想我哪裡是這個意思!一個領導說出這樣沒有原則的話來,真是豈有此理。我刷地站起來,正要開腔,忽聽見李仲生在我旁邊對周輝同說:「管他媽的領導不領導,不對的就要說。」接著把槍托在地下一杵,大吼一聲:「刁大哥,我不贊成!」

  會場上立刻響起「不贊成,不贊成」的吼聲。玉璧和徐清浦都站了起來,叫大家肅靜一下,但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急得刁仁義不斷地用雙手擺來擺去地說:「不要吵!不要吵!有話慢慢說,有意見可以提。」

  正在這時,范永安把那個自己打傷了腳的傢伙押了過來,往主席臺邊一掀,說:「這裡還有一個。」

  那傢伙哭哭啼啼地說:「不是我,是蘇同久,是他叫我打的。」接著他就把蘇同久、蘇連清如何設計謀害我的情況說了。這一下如同火上澆油,大家更憤怒了。周輝同跳上一根板凳,粗著喉嚨大喊:「不槍斃他們,我周輝同不得幹!啥子同志不同志,剛才蘇同久說得明明白白,供得起他燒大煙吃酒肉的才是同志,我們都是他的對頭!」

  李仲生也大聲說:「就是嘛,他們明明是要殺死大姐,想整死領導,想叛變嘛。這樣的叛徒都不槍斃,還叫什麼革命?」「就是,把他們綁了!」

  「把蘇連清捉出來!」

  「槍斃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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