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七〇


  彭傑直是點頭,說:「我去試試看。」

  周輝同說:「什麼試試看?大姐托的事情,你要努力辦才行啊。我們都可以證明,人家關了一年多沒出過事,規規矩矩的。」

  第二天剛吃過早飯,陳亮佐的呈文還沒有送上去,彭傑就笑嘻嘻地來了,說:「有把握!嚴定禮問我是不是真的,敢不敢擔保,我說當然擔保,他就答應了。」

  陳亮佐把述呈寫好遞上去後,嚴定禮第二天就提案過堂。陳亮佐照著編好的一套說了一遍。嚴定禮就說:「你找一個保人。」

  陳亮佐看了一下周圍,指著彭傑說:「啊,彭大哥在這裡,我找他保。」

  嚴定禮就問:「彭傑,你保不保?」

  彭傑說:「我當然保,我的親戚。」

  就這樣像做了個過場,陳亮佐就被釋放了。

  事後,我送了件衣料給彭傑作為酬謝。起初他不要,推辭了好一陣才收下了。李仲生說:「彭傑不錯,講義氣,兩件事情都辦得漂亮。」

  彭傑很得意地晃晃腦袋,又看了我一眼,故作委屈地說:「就是嘛,人家巴心巴肝的,還信不過人家,這下子該不會說我要去搶什麼頭功了吧!」

  周輝同說:「看你得意的樣子!其實也算不得什麼,都是撞上的,你不過順水推舟、舉手之勞罷了。若是去說動你那個軍長姨爹,讓他把你大姐放出去,才算你娃娃真的有本事。」不料彭傑被周輝同這麼一激,倒認起真來,說:「明天我就回廣安去,去跟我姨媽說,保不准會起點作用呢。」我們一聽,都笑了起來。彭傑以為我們笑他說著玩的,越是著急地說:「不是開玩笑,我真的要回廣安去。聽說現在形勢緊得很,徐向前的隊伍打得很厲害。楊森在廣安四處招募新兵,說不定什麼時候要開拔。我去打聽點消息,要點錢來給大姐用也好。」

  我說:「彭傑,你莫為我費心了,沒有用的。」一邊看了黃錫成一眼。黃錫成就說:「大嫂你莫管那麼多,我也跟他一路,搭個伴兒。」

  過了六七天,彭傑回來了,一見面就說:「大姐,不得了!」我問:「啥子事不得了?」

  他說:「紅軍啊!紅軍不得了。紅軍打垮了不可一世的田頌堯,又收復了一度失守的通南巴三縣,正以破竹之勢攻進廿軍駐守的營山、渠縣。夏炯和楊漢忠跟紅軍一接火就潰敗下來,一個團長被俘了,一個團長被打死了。接著楊漢域和李朝信在營山的防線也被紅軍擊破,兵敗如山倒,連營山縣城都丟了。紅軍打進了渠縣和蓬安,聽說先頭部隊已直抵離廣安城九十裡的花橋!現在軍長正在成都開會,電報一個接一個地打回來。廣安城裡緊張得不得了,那些軍政長官的太婆們都嚇慌了,正在找船,要跑重慶!」

  我說:「你姨媽呢?她跑不跑?」

  彭傑搖頭歎氣地說:「她敢自作主張嗎?還不是要等楊森回來。我趁機把你的事情說了,讓她給自己留條後路。她說軍長這兩天就要回來,她一定去說。」

  我聽了彭傑這些話,心裡好高興,又問:「黃錫成呢,怎麼沒看見他?」

  彭傑聽了,有些驚訝:「黃錫成還沒回來麼?他說是有點事情,從我姨媽家出來就分手了啊。」

  第二天,彭傑又來說:「大姐,羅渡溪打了一仗,是廖大哥帶人去打的。」

  我一瞪眼:「你莫亂說。」

  彭傑說:「哪個哄你?嚴縣長接到電話,喊派兵。我和周輝同就說,岳池城裡就這點隊伍,現在形勢這麼緊張,派出去了,你這縣城還要不要?嚴縣長就沒有管。我們又勸他說,還是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以後凡是廖玉璧的隊伍,就莫去管。他說就是,陳玉屏還關在這裡,怕要加些人守。李仲生說守什麼,二天廖玉璧打進來了,你把陳玉屏一放,保准沒得事。」彭傑說得搖頭晃腦的,逗得我也忍不住笑了。

  又過了兩天,范永安來了,說起羅渡溪那一仗,還打得不小,只是可惜了。我問他可惜什麼,他說:「可惜信來晚了,敵船沒攔住,老譚譚之中也犧牲了。」

  我心中一驚,叫他快說。

  范永安說:「大哥接到黃錫成送的信,就趕快調集隊伍,準備在渠河沿岸襲擊敵人運送家眷的船隊。殊不知剛把隊伍帶到河邊,船隊就來了。這時對岸的隊伍又沒趕到,只有我們不多的一些人,就動員了一些老百姓沿途追著打。在羅渡溪打了一仗,沒攔住,我們又趕金山寺,打爛了一隻船。眼看水面寬了,敵船隻要下了灘,我們就沒辦法了,這時有人在喊:中間那只大船上裝的就是夏炯向廷瑞的老婆,他媽的殺了我們那麼多人,讓她們都拿命來抵!老譚一聽這話急了,跳上一隻小船就向敵人沖過去,這邊夏林連忙組織機槍掩護。眼看老譚一個箭步跳上了那只大船,那船上的人哭爹喊媽,直朝水裡跳,可他自己卻被船上的護兵一梭子彈打倒了,一晃幾下,栽到河裡……」

  大家沉默了一陣,江胡氏輕輕地問:「老譚他人呢?找到沒有?」

  范永安點點頭,說:「找到了,抱到岸上,才發現中了不止一槍,好密的子彈喲。夏林和屈由路見老譚死得這麼慘,敵船卻跑掉了,氣得不得了,帶了幾十個人回去把羅渡溪打了,把那個什麼市鎮管理處打得稀爛,巡官汪海洋打死了,還打傷了兩個巡警。這一帶四鄉八場和鄰近幾個縣的豪紳巨富們忙著跑重慶,聽說水路保險些,都帶了金銀細軟住在羅渡溪的棧房內等船,也通通被我們轟了出來,財物全部沒收,聽說東西還不少呢。」

  羅渡溪一仗,使敵人成了驚弓之鳥。我們的人又和各地黨組織一起行動,一夜之間,在鄉鄉場場都貼出了「打倒土豪劣紳」、「打倒封建軍閥」、「歡迎紅軍消滅楊森」、「工農紅軍萬歲」的大標語。這些標語都用雞蛋清作漿糊,多少年之後也撕不掉。聽說我們的河東支部還動員了學校的師生,不僅將標語寫上了牆壁和鋪板,還用粉筆寫在大路上。標語也貼進了縣城,岳池城裡傳廖玉璧的隊伍要來攻城,鬧得一日數驚。我的牢房裡也突然熱鬧起來,提著禮信的各色人物牽線般地進進出出,許多人我根本不認識。還有的穿得花枝招展,一來就三姐長三姐短的,說二天廖大哥的隊伍進城了,麻煩你當姐姐的關照一下,就說我們那口子實在是沒辦法了才去吃那碗飯,請他槍口下留條活路。我莫名其妙地說,你的那口子是吃什麼飯的呀?她才支支吾吾地說,在廿軍裡當什麼長。

  我煩得要命,就對袁大娘說:這些人我一律不見。可是她攔不住,說都是有頭面的。我說那就麻煩你把門鑰匙交到李仲生那裡。可是那些人還是不走,在牢洞口守著說。我把牢洞口也關了,他們就把禮信堆在門口。晚上袁大娘開了門,抱著一堆禮盒問我咋辦。我看也沒看,一揮手說:「分吧,你撿兩盒去,其餘的,都分給男監女監的難友們。」

  袁大娘抱著那堆禮盒直搖頭,說自從盤古開天地,恐怕還沒見過你這種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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