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六八


  那些兵見他還不走,就過來不耐煩地說:「什麼上面下面的,快走快走!」

  羅平精一下把頭昂起來,氣勢洶洶地說:「媽的,你凶什麼?你們這批走狗,你們今天拿到刀把子,可以殺我的頭;二十年後老子會拿刀來殺你們的頭!」

  我說:「羅大哥,放心吧,你托的事我一定給你辦到。」羅平精回過頭來,說:「謝謝你,玉屏。」接著被一群士兵推著,邊走邊喊:「岳池縣的父老們,他們今天以土匪的罪名來汙我,殺我羅平精,明天會同樣以「匪」的名義來殺你們的,快快起來!把楊森軍閥土皇帝趕出廣嶽去……」

  陰慘慘的殺人號聲響起來了,夾著羅平精斷斷續續的叫駡聲。後來聽李仲生說,有士兵想拿布去堵他的嘴,他頭一搖就掙開了;到了刑場,劊子手叫他跪下,他不跪,那些兵上來拉他,他就用頭撞,用腳踢。那劊子手慌了,揮起刀一陣亂砍,砍了幾刀才砍掉了他的頭……羅平精犧牲的時候,才二十九歲,他還不是共產黨員,也沒暴露任何一個共產黨員。

  【獄中運籌】

  一天,徐魏氏給我領來一個人,我在風洞口一看,禁不住吃了一驚,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來人竟是曾三姐。

  曾三姐進來,我們姐兒倆拉著手掉了好一陣的眼淚,我才問她是怎麼知道的,我的兩個孩子可好。曾三姐強作笑臉說:「兩個娃娃都好,這回是夏林兄弟下來給我帶的信。我把甯兒托給韓嫂,帶著彬娃上來的,又怕那些黑心肝曉得,不敢帶來給你看。」

  我聽了很感動,說:「不但彬兒和甯兒不要來,你也不該來!托你帶孩子本來就夠麻煩你了,你專門上來看我,更會受牽連。」

  曾三姐說:「我才不管什麼牽連不牽連。我是來救你的,你該記得我家五妹敏言吧,她常聽你擺龍門陣,佩服你不得了。現在,敏言要嫁人了,男方叫雷青成,聽說是個什麼官兒,和劉湘熟得很。敏言逼著他要把你救出來,說要不然就不過門;雷青成現在正找劉湘設法呢。你看這是他給你寫的信。」

  曾三姐說著,摸出一封信來,上面寫著簡短的幾行字,大意是說:屏姐你不要著急,我聽敏言說過你,心裡也很欽佩。我救你就如救我自己,一定盡力設法,希望你為國家前途保重身體……字寫得不錯,文辭也很流暢,連國家前途也寫上了,看樣子是個有點血氣的人。可是他到底當的什麼官呢?怎麼會和劉湘很熟?我問曾三姐,她嘿嘿一笑,說:「我不識字,也不曉得他是個什麼官,只要他能救你出來就行。要不然敏言就不嫁給他。」

  曾三姐在岳池住了些時候,常來和我擺龍門陣,說起她的獨生兒子曾繁彬都十六歲了,學了無線電技術,現在鄰水電台工作。我聽了心裡一動,就說:「我二姐的女兒魏祠照,也快十六了,人長得怪水靈的,還沒說人戶。三姐你要是不嫌棄,我們打個親家怎麼樣?」

  曾三姐到了我二姐家,看了姑娘,覺得很滿意。可是我二姐卻不大願意,一是覺得曾繁彬沒讀過什麼書,二是嫌她家裡孤兒寡母,過於貧寒。玉璧就給我帶了信來,叫我勸勸二姐,成就了這門親事,對個人對革命都有好處。二姐倒是很聽我勸的,就這樣我成了繁彬和祠照的媒人,和曾三姐朋友之上又成了親戚。

  曾三姐說成了媳婦,高高興興地走了。接著我的牢房裡又增加了一個常客,這就是彭傑。

  彭傑是個貧民,因為姨媽是楊森的姨太太,他跟著叫楊森姨爹,在楊森名下當了個小勤務兵,一年到頭只有一碗飯吃。他父親六七十歲了,還給楊森看公館的後門,卻常常連飯都沒有吃的,吃管家倒給他的喂貓狗的飯食。為這事彭傑很傷心,說自己怎麼這樣沒出息,連老父親也供不起,一氣之下就到嚴定禮這裡來背槍。嚴定禮看他是楊森的內侄,就叫他做了副官。他一到岳池,聽說我在牢房裡,就邀周輝同、李仲生來看我,一見面就說:「大姐,你不認識我,我的女人也姓陳,我常聽炳秀哥提到廖大哥,我們就認個親戚吧。」

  他提到的陳炳秀,是他的舅子,也是我陳家的族弟,要論親戚,還是扯得上的,只是我怎麼會和他這樣的人隨便認親戚。看著他那張很認真的娃娃臉,我覺得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就沒有開腔。周輝同在旁邊說:「沒關係,這是我們的窮朋友,我們都是一色人物。」

  彭傑覺得這「一色人物」用得很恰當,立刻笑著說:「對,一色人物,二尺五,背槍。大姐,說真的,我很想到廖大哥的隊伍裡去。我在廣安聽到人說,有人在南部、順慶看到他;也有人在武勝、大竹看到他;還有人在渠縣、三匯也看到他。他走到哪裡哪裡就吃緊,聽說他在花橋還打死一個惡霸鄉長。這次我從恒望場來,專門到桂花場去找過他,可是沒有打聽到。」

  周輝同說:「你做你的副官,去找他啥子,是去逮他的吧?」他立刻嘟起嘴巴,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說:「啥子逮捕他,你把我說成這麼不值錢。」

  李仲生故意笑著說:「雖說你不是逮捕他,也不是去投他。你有那麼好的一個姨爹,軍長啊。」

  「哼,啥子親戚,狗日的爛軍閥,我姨媽都氣病了。」

  縣衙裡,事情本來就不多,嚴定禮又不敢吩咐彭傑做那些雜事,他就更清閒一些,沒事就跑到我這裡來擺龍門陣。因為他是楊森的親戚,誰也不敢管他,讓他在我屋裡隨進隨出,加上李仲生、周輝同、黃錫成都常來常往,袁大娘白天裡乾脆連我的門也不鎖,也不來過問。

  這幾天,徐魏氏進城來,住在康家祠堂裡,來看了我好幾回。她說自從玉璧打閬中回來,我們的隊伍又開幹了,岳池、武勝、廣安、順慶、合川,幾乎鄉鄉都有戰鬥,還把雙桂場的惡霸尹元亨的碉樓也燒了。後來彭傑來看我,也說起這件事,尹元亨還來報過官。嚴定禮叫他去找團練局長王司義,王司義派了一連人去,連廖大哥的影子都沒見到。趕場的老百姓都說尹元亨這個壞傢伙,自己不小心把碉樓燒了,還去誣告別人。為此嚴定禮大發脾氣,罰他六百塊錢外加團練局的出差費;後來尹元亨一再說好話,才改罰了六千套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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