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四九


  「想到這裡,我心一橫,悄悄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打算先下手為強,先站起來嚇它一跳,若是老虎往下撲就對它來個開腸破肚。忽然老虎一聲嚎叫,向山崖下面猛撲過去,接著就聽得幾聲人的慘叫聲。我立刻跳下崖,跟著人聲追下去,跑了一陣就聽到前面有人在喊救命。我趕忙跑上前去,見地上一灘血,側邊的一棵大松樹上,有一個人抱著樹枝在打抖。我連忙掏出槍來,叫他下來。那傢伙才乖乖地下來,說和他一路的還有一個人,被老虎拖走了,他嚇慌了,才爬到樹上去。虧他龜兒子手腳快當!

  「我又在前面的一個草堆裡撿到一支槍,四下看看,唐老六還不見影子。那個死裡逃生的丘八,還在哆哆嗦嗦地打抖,抖得我心頭也有點發虛。我心想管它的,今天是特殊情況,犯紀律我老夏就這一回,要是一會兒老虎沒吃飽找了回來,我豈不是成了它的肉點心?我背著槍押著俘虜回來,都要走攏了才碰到唐老六去接哨。他還嬉皮笑臉地說,今天天氣太熱,蟬子叫得好綿人,不曉得咋個睡過了頭!」

  陳亮佐問夏林:「碰見老虎的事情跟唐老六說了沒有?」夏林說:「我才不得跟他說呢,等他也去見見老虎,跟老虎好生耍一下子。人家說大難不死有後福,我們都是為老百姓打天下的人,山神菩薩既保佑了我也要保佑他。哼,我現在腳杆都在打閃閃!」

  我抹下臉,說:「夏林,你又不是細娃兒,這種事情都賭得氣麼?這一帶出現了老虎不是開玩笑的事,從現在起放哨一律要派雙崗!」沒著就叫范永安趕快帶了乾糧,去跟唐老六同站一班崗。范永安答應一聲,轉身剛走,金積成就來了,說大哥叫大家都過去,要開個緊急會議。

  我們連忙趕到玉璧那裡,原來是唐二嫂來了,正在給玉璧彙報情況,說得又詳細又清楚,玉璧滿意得直是點頭。等她說完了,我遞了一碗水過去,說:「唐二嫂你打聽到這麼多情況,一定費了不少神。」唐二嫂接過水笑笑說:「對付這些貪嘴好吃的東西,用不著費神。賣的酒呀菜的便宜一點,又准賒又准欠的,都愛往我們的店子裡跑,二兩黃湯一下肚,問什麼說什麼,哪有打聽不到的事情。」唐二嫂帶來的情況表明,敵人駐在界牌的只有百把人,其餘的二百人都散在外面設防清鄉,現在去打正是時候。可是敵人憑藉天險,在五裡外的山口就設了卡子,平時場頭場尾都有哨兵;營房在場東頭的關帝廟內,又是個制高點,要像桂花場那樣硬攻,顯然是不行的。我們研究了一下,決定先混進一部分人去,作內應。於是當場就點了將:唐俊清病好了,不去是不行的,他和陳亮佐帶一批人,先由唐二哥安排,到界牌附近的群眾家潛伏下來;我、陳仁勇、夏林幾個人隨後進界牌,聽唐二嫂安排。界牌在要道上,又是大場,逢場天熱鬧得很,進出幾十個人不惹眼。等我們進去之後,玉璧、金積成他們再帶上隊伍,裝成去鄰水的炭挑子進來,以三聲槍響為號,攻下敵人營房。

  商量停當,便各自行動。金積成帶人到山上砍了些百莢竹來,十多個會篾活的隊員連夜編炭簍子,都打的夾層底子,好藏槍,然後又拿些鍋煙灰和泥巴,抹成很舊的樣子。陳亮佐、唐俊清帶了二十多個人,分別裝成算命的、看相的、討口的、幫短工的、賣針頭線腦的……陸陸續續來到界牌附近的鄉村,住在我們的隊員和當地群眾家裡。我裝成一個農婦,手上提了個竹籃子,兩支槍裝進竹籃的夾層裡,面上放了十幾個雞蛋;夏林和陳仁勇挑了兩挑水淋淋的小菜,和我一起順利地進了界牌趕場,然後由唐二嫂安排隱蔽起來。

  我住在二嫂家,夏林和陳仁勇安排在另一家。晚上,先到的陳亮佐、唐俊清都過來了。我們用張抹了煙灰的黑紙罩住燈,開了個會。現在潛伏在場內及周圍的,大約有三十多個人。這裡隔天趕場,算來玉璧、金積成他們後天到,我們明天晚上就要把人員全部調進來。我說這麼多人,選的人家要可靠才行。唐二嫂說:「沒有問題,這些丘八在這裡駐了幾個月,窮吃霸賒的,逢場天還出來搶人家的青春小女,又抓了那麼多年輕人去修卡子,修得那麼牢實,活像要駐個天荒地老的樣子。場上的老百姓好焦心咯,早就巴望你們打過來呢,住兩天算什麼!」

  第二天上午,平安無事地過去了。下午我正打算好好睡一覺,卻被唐二嫂從夢中叫醒,說她才得到消息,明天在外面駐的敵人都要回來,說是換防。

  我一下跳下床來,問:「回來多少人?」

  二嫂說:「將近二百人,聽說還拉著大炮呢。」我一頓足說:「糟糕,這事也來不及通知玉璧他們了,他要是懵懵懂懂帶人撞進來,豈不是自己撞進了敵人的口袋裡麼?敵人這麼多,我們咋打得過……」

  過了一會兒,幾個負責人都到了,消息來得太突然,大家都吃了一驚。討論了一陣,覺得不外兩個辦法:一個是今天晚上我們就撤;一個是今天晚上我們就打,就這三十多人把界牌端下來。反正要趕在明天上午敵人的大隊人馬回來之前,我們的人全部離開這個地方。

  今晚上撤,大家都不甘心,說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怎麼就不聲不響地撤了?不但老百姓很失望,將來也會被其他兄弟支隊笑話。可是不撤,我們這三十多人,怎麼打他們一百多人,還要拿下制高點,趕在天亮前結束戰鬥?萬一我們被敵人拖住,等他們的大隊人馬一趕到,豈不是把自己也白賠了進去?

  最後,大家一致主張要打。可是我卻猶豫了。這個「打」字,說起來倒容易,可是萬一……我擔當得起這個責任嗎?打仗若不能憑藉實力,就得憑藉天時地利,而今敵人的兵力是我們的三倍,而且武器精良,地勢又占著制高點,我們唯一占著的,只是天時:黑夜出擊,趁其不備。

  可是萬一我們被咬住,這場戰鬥在天亮前結束不了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過去,我還是拿不定主意。唐俊清急得不得了,一頓足負氣地說:「要撤還不容易嗎?可是只要我們這一撤,日後就再也別想進來,界牌這顆釘子,就別想再拔掉了。」

  是啊,這界牌,本來就是易守難攻,敵人再增加這麼多的兵力輜重,我們日後是更難打了,於是我心一橫,說:「打,是可以打,可是不能硬打,要籌劃一下。唐俊清和陳亮佐先上關帝廟,用手榴彈把敵人趕出來,我帶著另一批人在外面堵住,打它個耗子鑽風箱,兩頭受氣。」

  天一黑,我們的人都悄悄地集中了。剛起二更,我出來看看,滿街黑寂寂的,一點聲響也沒有,只有場頭的哨兵,魂一樣蕩來蕩去。夏林和陳仁勇順著牆根溜過去,用兩把匕首把敵人的哨兵摸了。我喊了聲「上」,唐俊清他們帶著二十來個人往關帝廟飛奔而去;我帶著剩下的人退到兩頭,各自找地形隱蔽起來。不一會兒,就聽見關帝廟內打了起來,手榴彈炸得轟轟直響,火光沖天,夾著敵人的狼哭鬼嚎。突然一聲巨響,關帝廟的大門被炸開了,敵人潮水一樣沖了出來。我喊了聲:「打!」兩頭埋伏的人一齊開火,湧出來的敵人三面受敵,出不來又進不去,縮成了一團。

  夏林一旦打順了手,就得意忘形,欠起半截身子,提起手中的衝鋒槍喊:「大姐,快沖。」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一種很清脆的槍聲,忙喊了一聲「機槍!」拉著夏林就地一滾,跑到一個墳堆後面。就在這一刹間,敵人以機槍開路,沖了出來,我眼快,兩槍點倒那個端機槍的,幾個人一齊開火,打倒一排敵人,其餘的還是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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