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三六


  抬箱子的八個弟兄,拉的拉,扯的扯,把那幾個傢伙的槍和子彈都全繳了,一共七支槍,只有一個是打空手的。周癩子把槍背在身上,走到那個破喉嚨的面前,啪啪啪就是一頓耳光,邊打邊罵:「狗雜種,你把老子嚇慘了,躲在麥土裡動也不敢動,老子牙齒都在打架。你要等到天亮,現在亮了,你敢把老子怎麼樣?」說著又是一陣耳光。那幾個傢伙站都站不住,渾身發抖跪在地下,有一個不斷地作揖磕頭說:「你們做點好事,饒了我吧!一家老小都靠我奉養,做做好事,饒了我吧……」

  我叫周老四他們不要打,然後對鄉丁說:「你們知道我們是幹啥子的?」

  「不知道,不知道。」

  陳仁勇提著槍,點著那個破喉嚨的腦袋說:「老實告訴你們吧,我們是華鎣山的自衛軍,是窮人的隊伍,老百姓的子弟兵。軍閥楊森欺壓我們廣岳的老百姓不說,你們那個狗團總王堯,也仗勢欺人,無惡不作,整得這一帶的老百姓死活不得。回去告訴他,要是再不改過自新,謹防過不成今年的端午節。」

  那個破喉嚨連聲答話:「是,是,是,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陳仁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跪在地上的幾個喊道:「起來,你們願死還是願活?」

  那幾個傢伙爬起來,又刷地跪了下去,哭哭啼啼地大嚷:「我們願活,願活。」

  陳仁勇說:「那就饒了你們,只是現在不能讓你們走。拿繩子來。」

  那幾個聽說拿繩子,不知要幹什麼,又不敢叫,只是不住地作揖磕頭。

  周老四他們很快地把綁箱子的繩子解了幾根下來,七手八腳地把那幾個傢伙綁得扎扎實實的。周癩子跑到麥土裡抓了兩把泥土回來說:「不忙,不忙,請他們吃幾個泥巴湯圓。守了我們半夜,大概都餓了。」說著就將泥土一把把往那個破喉嚨的嘴巴裡喂。那傢伙被捆得緊緊的,動彈不得,翻著一雙大白眼,噗噗噗地往外吐,但終究抵不住周癩子的一雙手,不幾下,兩個腮像猴兒包,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周癩子、周老四又把他們抬到麥土裡,說是請他們也嘗嘗露水的味道。

  我看天色大亮了,怕節外生枝,就催著下山來的同志們收拾箱子,然後轉過身說:「弟兄們,你們受累了,不麻煩你們了,請轉吧!」

  周老四轉過身去大聲說:「癩子,回去跟我家裡說一聲,就說我上山跟廖大哥去了,空了我曉得回去看她。」周老四這樣一喊,好幾個人都想跟我們走。我對大家說:「你們來參加我們的隊伍,我們當然很歡迎,可是你們總得回去跟家裡商量一下,把家裡安排好了再來。比如周老四,聽說你老婆有病,還拖著兩個孩子,你說都不說聲就走了,叫人家一個女人家咋辦?」

  周癩子站出來說:「就是嘛,還是我說話硬氣,妻室兒女都沒有,沒有牽掛。老四回去跟我老娘說,請她老人家遷到我妹妹那裡去住,我不回去了。」

  我們又勸說了一陣,周老四他們才答應這次不去了,但又說等家裡安排好了,一定要上山來的。

  霧氣已慢慢散去,春天柔和的陽光撒下來,竹木田舍和山上發白的小路都明朗開來。我催著大家趕快上路,待我們已在山路上轉了兩個彎,還看見一群人眼巴巴地站在那裡,不斷地招手。

  我單槍匹馬地闖進王堯的心窩子裡,把五十四支步槍運了出來,這事的確出乎許多人意料之外。回到山上,正值隊裡的同志打了一頭幾百斤重的大野豬。劉鐵舀了一碗紅燒野豬肉,把玉璧、夏林、陳仁勇和我喊到一起,說是給我慶功。席間,又自然說到槍彈供應的情況。劉鐵說:「已經給向老大他們帶信去了,現在把人扯回來倒容易,但是沿途查得這麼緊,修理槍械的機器設備運不回來,也等於零。聽說楊森為了建立自己的兵工廠,組織了四十多個人,還夥同沿途的袍哥勢力武裝強運機床,主機遇到卡子便一手拿錢一手拿槍,經過幾多險情才闖過劉湘設置的道道關口。」玉璧說:「我們原先用的土槍多,這種槍鄉里好一點的工匠都可以造,子彈也可以自己用銅錢鑄。可是現在楊森的兵工廠裡,連捷克式輕機槍和馬克沁重機槍都仿造得出來,我們老用土槍咋行,看來還是得把向老大他們叫來商量一下,大家想想辦法。」

  夏林聽了,從旁邊拿過一支手挽子槍說:「我們造槍不行,改造一下可不可以?像這種槍,是廣貨,又便宜,就是子彈裝得少,打一發裝一發,如果能夠改裝一下,像那種能裝上五顆子彈的新式槍就好了。」

  陳仁勇一旁聽得興起,一拍大腿說:「就是,我們現在的好槍太少了,好久把人馬扯齊,找個機會跟楊森的主力好好打上一仗,讓他送兩挺機槍過來耍下子,那才叫過癮。」我在一旁不開腔,等他們扯得差不多了才說:「我倒是巴望你們早點把槍械所建起來,把那些破損的槍支好生修了再用,免得我們打霜落雪都在路上,還誠惶誠恐地緊張死了。到了那個時候,我也不裝什麼大少娘了,就當個戰鬥員,只顧打仗就是了。」

  玉璧瞪我一眼:「你以為當個戰鬥員那麼輕鬆?你看夏林、陳仁勇,哪個不是又當戰鬥員又當指揮員?」

  我說:「當指揮員就搞不好。我這個人,又任性,又不守紀律,又是小姐脾氣,愛和領導頂嘴。我當個戰士,叫進就進,叫退就退,叫怎麼打就怎麼打,保證聽話得很。」劉鐵一聽就笑起來:「呵呵,那不成了馬福林耍的那些木腦殼了嗎?誰說你不會指揮?羅鍋氹那一仗,還有這次到馬盤山運槍,指揮那八個從來沒打過仗的農民兄弟,那麼驚險的場面都過來了。我和玉璧後來聽說了,都替你後怕呢。」大家說笑了一陣,又扯到正事上。劉鐵說:「李大哥不在重慶,槍是不好進貨了,但徐清浦帶信上來說,最近進了些子彈。玉屏,你可能還要辛苦跑一趟。」

  我放下筷子說:「什麼辛苦不辛苦,剛才不過是幾句笑話。參加革命以來,哪一次任務我推脫過?只是聽說自從我們打了羅鍋氹,敵人的防衛更緊了,幾乎場場鎮鎮都派了兵守卡子,再走旱路恐怕不得行。」

  玉璧說:「我們商量過了,旱路不行就走水路。由重慶坐船到合川,繞過大路,到太平場就好辦了。太平場的羅平精,已經正式參加了我們的隊伍,你這次把運回來的槍彈分一半給他。要是有什麼難處,他會想辦法。」他接著又說:「李星北、陳伯齋、劉昆侖、王道純等進步人士和綠林武裝,現在都和我們聯手了,武勝刁仁義刁大哥的人馬,已準備調一部分到山上來,和我們一起打,現在的形勢好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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