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雙槍老太婆 | 上頁 下頁


  熊堯蓂也湊上來,在地圖上比劃著說:「三句話不離本行,聽我這個跑郵政的說幾句。華鎣山下水陸交通都很通暢。一條大路聯通大竹、鄰水、渠縣、廣安、岳池、合川等縣,直達江北重慶,只要卡住這條路上的梘子溝和大溪口,就卡斷了這幾個縣的陸路交通。至於渠河,那更重要。渠縣開始到重慶這一截,水勢平穩,河面寬闊,軍需民用的物品,多靠這條黃金水道,沿河兩岸碼頭很多,像黎梓衛、羅渡溪、馬頭溪、石龍場,都是些繁華口岸,若是在沿岸碼頭設上聯絡站,做好船夫和各處袍哥的工作,今後我們便會暢通無阻。」玉璧拿一根筷子,邊指邊說:「我來說說資馬十二場的情況。渠河經廣安流過岳池,把東南角切下來,這就是河東七場。我們黎梓衛是首場,附近的米糧、肥豬、雞鴨蛋和山區的藥材,還有梘子溝、百子洞出的煤炭,都要由這裡運往重慶,由重慶運來的鹽巴、百貨也要由這裡分散到後山。別看黎梓衛從場頭到場尾僅兩三百丈長,街上除了茶館煙館樓房和稅務機關外,沒幾家住戶,一到逢場天水泄不通,是個繁華的地方,加上守住這裡就可以切斷後山各場與外界的聯繫,向來為軍閥官吏地主惡霸所眼紅。由黎梓衛往前走,地主的石碉樓很多,其中的天寶寨和蘇台寺地勢險要,為兵家必爭之地,大溪口是上山的要道,現在軍閥都有兵把守。這河東七個場,是岳池與廣安、合川幾縣交界的地方,又靠山邊,山高皇帝遠,是我們活動的好地方。至於河西五場,也很重要……」

  我聽得入了迷,盯著那張圖說:「劉大哥你們真了不起,說得比我這個華鎣山下長大的人還清楚。」

  劉鐵說:「大嫂你這份誇獎我擔當不起,這是玉璧在山上山邊轉了兩個月,還到縣裡查了資料才畫出來的。我們這位年輕的團總還有一套,把在學校學到的那些知識全用上了。杜旅長你看看這張圖,畫得多準確多仔細,簡直是個內行。」杜伯乾拿起圖,邊看邊說:「了不起了不起,我們當了多年的參謀,專吃這碗飯還不一定畫得這麼好呢。你這個民兵大隊長,對那些團總團政的工作做得怎麼樣了?」玉璧說:「資馬十二場的民團完全能調動,團總中有一半靠攏我們,兩三個見風使舵,有兩個土豪王堯和尹元亨靠不住。這兩個傢伙都是惡霸,王堯還是剛被我頂下的資馬十二場民兵大隊長。」

  大家談了很久,最後由杜伯乾正式確定了起義計劃。這次起義的口號是:打倒軍閥羅澤洲,反對苛捐雜稅,實行地方自治。起義以軍團衝突為名義,以河東七場為根據地,以玉璧領導的資馬十二場的民兵為基本隊伍,加上何光烈部隊中已經入黨的中校軍官屈元亮拉出的四百多人,還聯絡一些反對羅澤洲的地方勢力參加,包括袍哥和綠林武裝。起義軍對外稱川北民軍第五路軍,陳徙南任總指揮,杜伯乾任參謀長,屈元亮任副參謀長。玉璧負軍事方面的責任,但不公開露面,以便在黎梓衛這個水陸碼頭穩住陣腳,保證民軍的軍需供應和情報偵察。劉鐵負責隊伍中黨的工作協同軍事作戰。熊堯蓂和我負責後勤和交通聯絡。

  四月初八這天,黎梓衛街上水泄不通。調來保衛會場的資馬十二場民兵們,穿著雜色衣服,帶著長短不一的武器,在關帝廟內外駐得滿滿的。到會的有各鄉民團團總、團政和地主鄉紳及公口袍哥大爺,還有從廣安、岳池四十八場趕來開會的士紳和民團代表共八十多人。在此之前已將縣團練局遷到黎梓衛的陳徙南,在會上一口氣數落了羅澤洲的十大罪行,聲明由於連年天災,人民生活困苦,實在無力籌辦苛捐雜稅,只有拿起刀槍驅逐軍閥羅澤洲,實行地方自治,才能死裡求生。接著陳徙南提出了和我們事先商定的計劃。一個叫李元金的大紳糧,屢受羅澤洲敲榨之苦,當即在會上就出了四萬元,作為民軍軍費。其他各場代表紛紛響應,又認了三萬元,只有王堯、尹元亨幾個劣紳,有的怕事,有的哭窮,一個子兒沒出。當天晚上,代表們喝了血酒,賭了咒,各自回去作準備。出於通盤考慮,玉璧在這次會上沒有露面。

  黎梓衛會議之後,川北第五路民軍的旗幟打出來了,打倒軍閥羅澤洲的傳單四處散發。屈元亮帶著他的四百精兵強將,在岳池、武勝、合川連連打勝仗;黎梓衛和好幾個鄉場上的稅務所都被砸了,票據扯得漫街飛舞;大溪口炭廠的工人和農民一起,還打死了一個提款委員……眼看一場大風暴就要到來,羅澤洲慌了,立即派了他駐紮在岳池的旅長劉瑞文,率兩個團直撲河東七場。由我們党策動並參與領導的華鎣山區第一次武裝起義,就這樣在軍(閥)團(閥)衝突的旗幟下拉開了戰幕。

  【初露鋒芒】

  仗,一打就是好幾個月,雙方互有勝負,相持不下。於是羅澤洲沉不住氣了,在廣安召開了團以上的軍官會議,商量對付我們的辦法,最後調來了大軍,把我們團團圍住。

  時間一長,槍彈糧錢都成了問題。玉璧和劉鐵、陳徙南一商量,就讓我下出去搞糧食。我化妝成大地主張玉如家的大少娘,坐著滑竿帶著人,星夜趕到小龍山,把張玉如倉裡的一百多石穀子下得乾乾淨淨。然後混過了渠河上的好幾個關口,把糧食運到了岳家溪。

  起事以來,我東奔西跑,不是催糧碾米,就是傳書送信,實在是太累了,這次又跑了一夜,真想好好睡一覺。可是金積成帶我們的人,裝作趕場的,早已在河邊等候。他告訴我說,現在急需一筆錢買子彈,陳徙南寫了信,要我找幾個地主借錢。這些地主有的與陳徙南私交很好,有的起義時很傾向我們,有的則是有錢又沒出過錢的戶頭。金積成說,劉鐵劉大哥特別叮囑,要我察言觀色,隨機應變。我接了信,二話沒說,把運糧上山的事交給同去的陳亮佐,自己同金積成一起,直奔賽龍場。

  最近,我們的仗打得不好。岳池城沒有攻下,隊伍被敵人團團圍住,給養發生了困難。隊伍中一些地主和土匪出身的頭領各生異心,各縣的民團也見風使舵,按兵不動,沒有按預先的約定來支援。一些本來就嫉恨玉璧的傢伙不顧陳徙南和劉鐵的招呼,故意在兩軍陣前打出玉璧的招牌,致使玉璧被羅澤洲通緝,家產也被查封……局勢變了,這些原先想從民軍起義中撈好處的人,態度也會有變化,我心中無數,先到賽龍場二姐家,讓二姐幫我摸摸底。

  陳徙南指名的這些地主,有的認得我,有些認不得,住得又分散。二姐吃了晌午飯就出去了,夜深才回來,一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我的心就涼了一半。

  二姐說:「我路過張玉如家門外,聽見他在屋裡發脾氣,說廖玉璧的女人當真這麼凶啊。我本來不想進去,又想到了屋門口不進屋,人家撞到了更要多心。張玉如一見我,氣更大了,不請坐不倒茶,劈頭就說:『你來得正好,你這個當姐姐的來評評理,陳玉屏昨晚帶了幾十個人到小龍山,把我倉裡的穀子下得乾乾淨淨,一顆都沒留,硬是比棒老二還要凶。』他的管事在旁邊,說你們把他綁在灶台邊,還塞了一嘴的棉花,塞得他氣都出不來。我當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說不拿給玉屏他們挑起走,還不是要被軍閥來挑起走,反正都一樣,說完就藉故出來了。

  「我又到徐龍吉那裡去。他一聽說你要去就嚇慌了,直至說來不得來不得;又說,廖玉璧起事時在他那裡借了兩支槍的事,縣府正在追查,他脫不了手呢。邊說邊喊他女人拿了十塊錢出來,就是給你作路費,請你走遠點。我說了句我們玉屏又不是來要飯的,轉身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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