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評梅(22)_學達書庫

二二

　　石評梅回報給他一個甜蜜的微笑，然後輕輕地說：

　　「踏掉嗎！」一邊說一邊抬起腳準備去踏掉，同時還看著高君宇。高君宇勉勉強強地說：「那就踏去吧！」

　　但是，石評梅的腳沒有落下去，卻拉住高君宇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荒涼的陶然亭，夕陽斑駁的霞光披灑在掛著雪團的蘆葦蕩上，閃爍著耀眼的光輝，這裡開闊、潔淨。

　　高君宇頓時覺得心曠神怡，面對空曠的山野，大聲地念起一首詩來：

　　霜雪的寶劍，日日呵長嘯！
　　珠鑽的劍匣，時時呵舞蹈！
　　要覓人間的壯士，抒他的光芒，
　　要滴人間的鮮血，解他的饑渴，
　　掬著滿懷的鬱結，

　　他泣向和平的女神祈禱：

　　「神呵！
　　和平原為戰爭，
　　戰爭原為和平，
　　莫有戰爭呵——又何須和平？
　　我的雪裙要血濡！
　　我的鋒花要綻苞！
　　我誓願把希望的種兒，
　　灑向人間，開一樹燦爛的紅色。」

　　暮雲下，
　　她捧著寒光照射的寶劍贈他，
　　她說：
　　「英雄呵！
　　取人間的血，濡染你刀上的花。
　　清風飄送著去後的餘香，
　　天空中舞蹈著他的雲裳，
　　依稀猶聽見
　　「英雄呵！取人間的血，
　　濡染你刀上的花。」

　　石評梅感到十分驚喜，高君宇內心居然蘊藏著如此熾熱的感情和天真未泯的幽默情趣。尤其是他驚人的記憶。石評梅一下抓住他的胳膊，異常激動地說：

　　「君宇，我真的有些驚訝！已經一年了，你居然還能記得我發表的一首詩，而且無一差錯，你的腦袋怎麼這麼好使！」高君宇笑笑：「小妹過獎了！我不是用腦袋在記，而是用心在記！」

　　這首詩是石評梅寫於1924年1月14日，題目是《寶劍贈英雄》，最早發表在《晨報副刊，文學旬刊》1924年7月21日第一版，本處是節選的一部分。這首詩讀後使人精神振奮，平添一種血染的戰力，增加人的豪情壯志！這是石評梅隨著「五四」

　　的洪流，一路呐喊著，向封建社會衝殺的女將的傑作。

　　太陽快落山了，遊人也都開始離開了陶然亭，只有高君宇用手杖寫的「心珠」二字留在了陶然亭的雪地上。

　　1925年1月9日，高君宇又坐上了京滬線的火車，秘密離開北京，帶病來到上海英租界南成都路輔德裡526號，參加中國共產黨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儘管李大釗同志曾經再三地勸阻他，可他還是抱病去了，可評梅還不知道。

　　石評梅現在是師大附中女子部主任，每天工作很忙，特別因為年假以後，學校的事情多，忙於校務，另外石評梅還應聘給春明女校等幾個學校兼課。所以自從那次與高君宇雪後遊陶然亭後，又有十來天沒見了，也不知他身體恢復得怎樣了，也不知他按沒按照克利大夫的要求去安心靜養。

　　這一天，石評梅忙了工作，準備去找高君宇，看看他休息得怎樣。正要去時，蘭辛，邵用賢，高全德來找她了。蘭辛把高君宇臨走時給評梅的信交給了她，同時還對她說，由於高君宇走得匆忙，沒有來得及通知她，此去南方有重要的會參加，特此委託我轉告你。

　　石評梅不覺一驚，馬上問：「什麼時候去的？」還是蘭辛說：「九號。」石評梅沉著臉自語著：「九號，九號，今天已經走了四五天了！靜養半年，靜養半年，怎麼個養法啊，這才幾天，他就」石評梅帶著明顯的擔憂和抱怨的口吻說：「為什麼一定要他去？」

　　蘭辛他們沒有說什麼。從石評梅的談話，和她的急躁、怨恨的神態，他們強烈地感到：石評梅對高君宇，如同高君宇對石評梅，真是互敬互愛。儘管這樣，他們又怎能把高君宇去參加黨的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的事告訴她呢！

　　遠處山頭的殘雪，被太陽照得閃著刺眼的白光。

　　一列火車在京滬線上疾速地奔馳著。高君宇就坐在這列駛向北京的車上。十幾天前高君宇就是坐這列車來上海參加黨的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的。

　　中國共產黨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從1月11日到22日，共計12天。參加這次代表大會的還有陳獨秀、瞿秋白、蔡和森、鄧中夏、周恩來、張太雷、李立三、李維漢等共計20位代表，代表著全國994位黨員。這次大會討論的中心議題是中國共產黨如何加強日益高漲的革命運動的領導和為迎接革命高潮需要做的準備工作。陳獨秀代表中央委員會做了工作報告。大會通過了關於中央委員會報告的決議案和關於民族革命運動、職工運動、農民運動、青年運動、婦女運動、宣傳工作、組織問題等議案，通過了黨的第二次修正章程和大會宣言。

　　在這次會議期間，高君宇與周恩來初次相識，他們真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互相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他們不會想到，一個不到兩個月，便離開了人間；而另一個則成了名垂千古、萬人仰慕的國家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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