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三毛情事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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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Echo首先還得去找個伴才行,因為爹爹有工作要忙,不能陪她,而網球場可不是一個人玩的地方。Echo把場外的看起來像是單個人的都問了一遍,卻找不到一個沒伴的。太喪氣了。 Echo無奈,把網球拍提在手後拖著,垂頭喪氣地向外走,心底裡感覺自己像極了吃了敗仗,倒拖著釘耙的豬八戒。 「嗨,Echo,是你嗎?」 Echo抬起頭來,發現左上角的那個球場上,有一個高大的外國人扛著網球拍在叫她,另一隻手揮動了幾下,神采飛揚的,柔善地微笑著,整個人站出了一種風度來。 哦,他!德國教師! Echo的輕蹙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去,笑容從眉尖,從嘴角,無限地蕩漾出來,就像小孩子看到自己崇拜的卡通人物那樣的快樂。她趕緊也揮了揮手。 德國教師是Echo以前同父親來打網球時認識的一位球友,45歲的中年男人,不僅球藝精湛,而且溫文爾雅,對人關懷體貼,連陳嗣慶先生都認為這人不錯。 Echo跑進球場,德國教師他們已經有三個人了。他指著場上已經停止打球看著他們的一男一女向Echo介紹:「那是我的朋友,他們是一對夫妻,非常幸福。」 那對中年夫妻友善地對Echo笑著,Echo喜歡幸福的人,尤其是婚戀幸福的人,儘管她的幸福遲遲沒有找到,但她並不因此而嫉妒別人。在她的心中,情侶甜蜜、夫妻恩愛,這是上帝的恩賜,讓她堅信,世界上總有一種亙古不變的永恆而偉大的愛,面對這種愛,她頂禮膜拜。她用著生命中所有的一切來渴望,來企盼,在追尋的過程中,她有時覺得自己是個聖徒,虔誠地信仰著愛的一切,愛便是神靈,引導著她的人生,啟示著她的命運:有時,她又覺得自己是個賭徒,輸得再多也滿懷著自己總有贏的一天的信念,一次次勇敢的不惜血本地下注,賭到自己贏的那盤為止。在愛的西前,賭徒和聖徒有著一樣的信仰。 有人說:賭,用在感情上是一種褻瀆,賭徒是對生活極不認真極不負責的人。 其實,凡是賭徒,眼睛裡只看得見一種東西,這種東西便是他輕易擺脫不了的信仰。賭錢的只認得錢,錢是他惟一的信仰;同樣,賭情的只認得情,情是他惟一的信仰。這樣的一心一意,這樣的專心致志,誰能說他有半點的不認真?依我看,不是他不認真,恰恰是因為他太認真太專心,才荒廢掉了人生中別的東西,因為那種過分的執著,執迷不悟,賭徒,所以少有結局好的。 在感情上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絕不比聖徒的方式來得輕鬆。賭情,要有非凡的勇氣和膽識,才敢下注;要有豐富的感情資源,才拿得出下注的本錢;要有不枯竭的愛的能力,才會樹立起自己總有一天會贏得一切的堅定信念。 「你們好。我是Echo,很高興認識你們。」 「你好。」 「你好。」 中年夫婦分別同Echo握了手。丈夫還多加了一句:「歡迎你和我們分享歡樂。」 「這才正好,我們四個來打雙打吧,免得我又被晾在一邊。」 德國教師的建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於是,中年夫婦一組,Echo和德國教師一組,展開了較量。 剛剛拉開陣勢的時候,Echo悄悄地對德國教師俏皮地開了句玩笑:「原來你也是坐冷板凳的呀。」 話本來沒有什麼稀奇,可是Echo那一副嬌嗔味十足的小女兒情態卻讓人禁不住生出千種憐惜、萬般疼愛來。 德國教師打球一直都打得相當漂亮,很有水準,這一次卻連連失掉了好幾個球,而且是極不該失手的球。引得Echo和中年夫婦都詫異地看著他。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和Echo在球場相識,德國教師和她聊了幾回天,教她打了幾場球,還幫她解決了一些在德語教學中遇到的問題,從那時候起,他便對她產生了愛慕之心,只是中年人處理感情的方式要溫和一些,平穩一些,他希望Echo能在自己不用表白的情況下慢慢地體會到自己的一番情意,然後兩人在相處中漸漸地生出默契來,最後兩人的結合成為一樁水到渠成的事情,一切因為圓滿而幸福,因為平淡而長久,誰知正當他準備同Echo深入交往時,Echo卻一下子消失不見了。他後悔自己當初為了禮貌問題,沒有向Echo詢問她的地址與電話號碼,他更後悔自己當初為了等待成熟的時機而一拖再拖,沒有對Echo表白,其實也許機會就在他的嘴裡,只須他開口。他後悔自己為何要抑制住內心的衝動,為何不莽撞一些,為何一直要強調百分之百的把握,如今連50%的把握也沒有了。 從Echo消失後的那天起,他每天都到網球場來。下雨的時候,他撐著雨傘站在網球場緊閉的大門外,久久地徘徊,儘管他心中明白,Echo出現的可能性只是萬分之一,他也照樣癡癡地等下去,就算是萬一他也輸不起,不見Echo的第一天所產生的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已經告訴他,他的那顆45歲的心跳起了年輕小夥子所跳的那種狂熱的愛的舞蹈,他不可以讓自己再後悔一次。 蒼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把Echo等到了,心中的狂喜令他掩飾不住自己的愛戀。Echo那燦爛的笑臉,那脆生生的笑聲,那古銅色的健美的肌膚,那充滿活力的柔美的身材,她的小女孩的純情,她的成熟女人的韻味,她的浪漫,她的風情,她的智慧……他無法將自己的眼神從Echo身上移開,她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動人,讓他迷醉。 球,當然是打不好的了。 一局打下來後,他和Echo敗得很慘,贏得的可憐的幾分也是對方發球失誤所致。丈夫用一種戲謔的眼光看著他,善意地用一種快樂的語調取笑他:「老兄,下一局,為了讓你接得住球,我要努力地把球往Echo身上打才行,Echo,為了你不致於受傷,我看你們倆還是先去休息休息,喝杯飲料,讓我這位老朋友定定神安安心再來吧。」 德國教師一直微笑著看著打趣自己的朋友。朋友的這個忙是明著在幫了,面對這樣的局面,他不氣惱,不困窘,更不羞澀,他很安然,很坦誠,臉上的笑容是對朋友給予自己支持的感謝。 「Echo,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否讓我請你喝杯飲料?」 Echo看著這雙眼睛,那是閃著光的,卻不是像寒星那樣的逼人,而是恬淡的,溫暖的;那是深邃的,卻不是像不見底的井那樣的叫人禁不住地顫粟,而是大海,藍天般的寬廣,你可以在其中盡情地飄涪翱翔,絕不會產生一種落水的無助與悲傷。 他的眼神,他的微笑,他的聲音,他的整個兒都透出一種力量來,柔柔地襲人心胸。 Echo覺得好像喝飲料也本是自己的心意,要說拒絕竟顯得是在違心了。她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臉上帶著快意的微笑,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做夢似的迷蒙起來,柔善地欲開還閉式地看著他。 Echo是敏感的,用不著別人開玩笑來啟發她,她早已從他的反常的球藝表現,從他的流連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從他的柔情似水的微笑裡,發現了愛情。 其實從一開始,Echo對這位高大英俊溫文爾雅的德國人就不乏好感。她欣賞他,她有時還會以一種小輩對長輩的心態來尊敬他。有時她又會產生一些軌外的迷亂,在他微笑著觀看她打球的時候,在他從背後環上來手把手地教她打球的時候,在他一語不發默默地看著她的時候,她的臉都會泛起不安分的紅暈,她的心都會慌亂地跳動。但她總是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擔心他對她會是長輩喜歡小輩的類似於父女式的憐愛,而且,他們雖然有些交往,但彼此都禮貌地保持著距離,從不詢問對方的私人問題,就連地址和電話號碼也沒有互相交流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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