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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最後的鬥爭(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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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建設方面,除兵工廠、印刷廠、造幣廠等一些國有企業外,農業方面在後方也有可驚的成績。例如去年的春耕運動教會了幾萬婦女犁田。蘇區去年沒有災像是事實,雖然紅軍擴大了好些,就是在家耕田的壯丁少了好些,而米糧能夠吃到今年秋季……至於民眾同蘇維埃政府的關係方面,只看一九三四年五月擴大紅軍,九月又擴大,計劃都完成了;六月和八月的收集糧食(有借農民的穀子,有農民自己節省來捐助的穀子,有按時交納土地稅的穀子)也完成了。蘇區的生活,在一九三四年二月到八九月,還是相當安定和充足的,不過鹽貴些,布缺乏些,這是國民黨封鎖的關係。我見著一般農民當時的飯菜,問他們比革命以前怎樣,他們都說好些,因為分了田。到後來,國民黨的軍隊很多很多的圍緊起來,佔領了一切城市和圩場,鄉村中的生活就一天的苦起來,因為有油的地方運不出,沒油的地方買不到,…… 等等。生活一般的說,足很苦的,並沒有在蘇維埃革命之後立刻創造「地上的天堂」。這區域原來就是很貧瘠的,何況要應付這樣嚴重的戰爭和封鎖,這的確是中國歷史上空前殘酷的戰爭呵! 可以看得很清楚:瞿秋白一面熱情地謳歌了蘇區欣欣向榮的景象和人民群眾的新生活,一面嚴厲地譴責了國民黨軍隊對蘇區的反革命「軍事圍剿」。 蘇區發生過肅反擴大化的錯誤,曾經為敵人利用進行反共反蘇區的宣傳。對此,他在「供詞」裡給予了有力地批駁。 他寫道: 自然,革命和戰爭難免殺人,這種肅反的工作做得「過火」,或是錯誤,就會引起一種民眾的恐懼和反感。可是,在我到蘇區的這一年中,早已沒有這種現象……正是共產黨中央迅速糾正了他們,……在中央的決定之中,決沒有以殘殺為原則,「越殺多越革命」、「七八十歲的老頭子,幾歲的小孩子都要殺」的事情。據我所知道的,就是「消滅地主階級」的口號,也絕對不是殺盡地主的意思……我在蘇區沒有親眼見著「殺得滿地是屍首」的現象,也許我的「見聞不太廣」。 對於王明路線的實質及其危害,瞿秋白身受其苦,是十分瞭解的。但是,為了在敵人面前維護全黨的團結統一和黨中央的領導權威,他對中央的路線說了好話。他寫道: 到了蘇區,使我更加感覺現在的中國共產黨中央和全黨,同以前我和其他幾個同志(如李立三)領導的時候比較起來,大不同了,工人幹部也多了,工作方式也是新的了,政治分析等等的能力也強多了。 總之,在政策方面,我雖然不在黨的中央政治局,不擔負著政治上的最高領導責任,可是,以我在蘇區一年的感覺而論,覺得黨中央的政策和路線沒有什麼錯誤。 瞿秋白在這篇「供詞」的最後,寫了這樣一段文字: 最後我只要說:我所寫的都是我心上真實的感覺。我所見,所聞,所作,所想的。至於我所沒有見過的,沒有覺到的,或者違背事實,捕風捉影的話,我是不寫的。 我不會隨聲附合罵幾句「共匪」,更不會裝腔作勢扮成共產黨的烈士——因為反正一樣是個死,何苦自欺欺人呢?! 瞿秋白這一篇「供詞」,雖然也流露了某些消沉情緒,但它確實打中了國民黨的痛處。國民黨的一個反動文人趙庸夫當時曾經著文評論這篇「供詞」,說是「文長四千餘字,首段敘在滬之生活狀況,中段述剛到匪區之感想,末為匪區政治的設施,及其對偽政府之鼓吹,因而不便發表。」①這一段文字確能說明國民黨當局是深知「供詞」中瞿秋白「對偽政府之鼓吹」的份量的。 ①趙庸夫:《關於瞿秋白之種種》。《逸經》,民國二十六年七月,第三十四期。 【《多餘的話》】 從5月17日到22日,六天之間,瞿秋白寫了一篇《多餘的話》①。這篇自傳性的文章近兩萬字,分為「何必說?(代序)」、「歷史的誤會」、「脆弱的二元人物」、「我和馬克思主義」、「盲動主義和立三路線」、「文人」和「告別」等七個部分。文章開頭以《詩經·黍離篇》中「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作為引言。這兩句詩,表達了東周大夫出行至舊都鎬京,目睹宗廟宮室毀壞,盡為禾稼,感傷不已,所產生的憂國之情。瞿秋白在《多餘的話》中明確地說:「我願意趁這餘剩的生命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寫一點最後的最坦白的話」,「徹底暴露內心的真相」。他希望人們瞭解他,他說:「人往往喜歡談天,……能夠亂談幾句,心上也就痛快了。何況我是在絕滅的前夜,這是我最後『談天』的機會呢?」通觀《多餘的話》,瞿秋白是以關切黨的事業,懷念同志戰友的真摯感情,認真地總結了一生,嚴格地解剖了自己,把自己血淋淋的靈魂,赤裸裸地放在顯微鏡下,坦然無私地自我審判,也留給後人去品評是非功過,「願意受歷史的最公開的裁判」。可以說,《多餘的話》是一個活生生的,內心充滿矛盾的,襟懷坦白而又心情複雜的人,在臨終之際所作的一篇自白。它不僅無損于烈士的革命大節,相反,它以罕見的自我解剖,深刻地表現了瞿秋白的內心世界的種種矛盾。它既有長處,也有弱點;既有令人奪目的光輝,也有使人不爽的灰暗。光輝是主要的,灰暗是次要的。透過這篇發自肺腑的自白,可以清楚地看到作者靈魂中某些本質的東西。 ①《多餘的話》最早刊于中統特務主辦的《社會新聞》第十二卷第六、七、八期(1935年8月、9月出版,選載《歷史的誤會》、《文人》、《告別》三節)。1937年3月5日至4月5日出版的《逸經》半月刊第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期,全文刊登此文。此後,日本、香港的幾種報刊,亦有轉載,均系鉛字排印。1954年以來,經反復查找,海內外迄今未發現該文手稿。因此,《多餘的話》以及其他的「筆供」、「口供」等,是否為瞿秋白所寫,抑或出諸瞿秋白之口,歷來有人懷疑。他們認為:即使《多餘的話》是瞿秋白寫的,敵人也不會不予篡改。我認為,《多餘的話》不論從總體上,還是從內容、文字、風格等方面加以分析,它都不可能是敵人偽造,而只能是瞿秋白所寫;因為敵人難以達到這樣的水平。至於是否篡改,既可以說必有篡改,也可以說根本沒有篡改。我們還是等待著未來的事實的揭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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