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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聖潔的友誼(3)


  謝旦如為了接待瞿秋白夫婦,說服了夫人錢雲錦和老母親。然後在報上登了招租廣告,並在住房附近貼了幾張租屋告示。6月間,一切安排妥當,瞿秋白夫婦由馮雪峰陪同來到謝家。瞿秋白化名林祺祥,剪了平頭,一身淺灰色的長衫,腳穿布鞋,完全是個鄉村教師的模樣。夫婦兩人只帶了一個小皮包,別無他物。後來又有人送來兩隻皮箱。謝家的人,除謝旦如外,都不知道這對房客夫婦的真姓名。平常就叫他們林先生和林家嫂嫂。

  ①一說化名林複;此據楊之華:《回憶秋白》。

  這是一座舊式的三開間三層樓房,座落在紫霞路的中段,有前後兩門。瞿秋白夫婦住在二樓東廂房。房間陳設簡單,家具都是房中原有。東南面放一張寧式雙人床,北面靠陽臺是一張舊沙發,西面一排四扇窗戶,窗前放一張杉木書桌和幾隻凳子。對面的西廂房是謝家的書房,保存著大量的文藝書籍和期刊。天井裡有幾盆花草,一缸金魚。瞿秋白和楊之華都喜歡謝家書房中的藏書。楊之華對錢雲錦說:進了書房,就得花一天時間。他們在謝家吃包飯,一日三餐兩家在一起吃,關係處得很親密。飯後茶余,瞿秋白有時和謝旦如談天,有時聽聽收音機,或者給謝家的孩子講故事。1932年一·二八事變發生,兩家從南市移居法租界畢勳路(今汾陽路)華興坊十號的一座洋房。謝家住二樓,瞿家住三樓。謝旦如母親去世,靈堂設在一樓。楊之華象親人一樣幫助謝家料理喪事。她待人親切,說話得體,辦事利落,來往的親戚朋友都對這位林家嫂嫂很有好感;這對瞿秋白的隱居,起了很好的掩護作用。在畢興坊住了五、六個月,夏天又搬回紫霞路六十八號。這次,瞿秋白夫婦住在三樓正中房間裡。

  ①錢雲錦:《憶謝旦如掩護黨的秘密工作的片斷》,《黨史資料叢刊》1983年第3輯。參見周枙伽:《回憶謝旦如同志》,《新文學史料》1980年第2輯。

  在這前後,瞿秋白開始和左聯發生聯繫,參與了左聯的領導工作。

  4月底,在茅盾家避難時,茅盾便把對左聯的意見對瞿秋白說過。茅盾說:左聯象政黨,關門主義,不重視作家的創作活動。瞿秋白大致同意茅盾的看法。5月下旬,茅盾擔任左聯的行政書記。瞿秋白知道後,邀茅盾去談,提出需要改進左聯的工作。他建議《前哨》要堅持辦下去,作為左聯的理論指導刊物,另外再辦一個文學刊物,專登創作。瞿秋白還提出,要對五四運動以來的新文學運動,以及1928年以來的普羅文學運動進行研究和總結,吸取經驗教訓。他並且建議茅盾作為左聯行政書記先寫一兩篇文章帶個頭。本來,魯迅、馮雪峰和茅盾也早有辦刊物的打算,經過研究,決定將已被查禁的《前哨》,從第二期起改為《文學導報》繼續出版,內容專登文藝理論研究的文章。同時創辦一個以登載文學作品為主的大型文學刊物,這就是在同年9月創刊的《北斗》,由丁玲主編。瞿秋白這一時期寫的文藝論著,多數都發表在《文學導報》(終刊後,又有《文學月報》)和《北斗》上,如著名的《亂彈》集中的文章,幾乎全部在《北斗》上刊載。左聯成立於1930年3月,綱領中已有「左」的傾向。在行動上,則要求成員要參加飛行集會,示威遊行,寫標語,散傳單,到工廠中作鼓動工作,以及幫助工人出牆報,辦夜校等。立三路線時期,左聯也受到「左」的影響。8月間,左聯執委會通過的決議《無產階級文學運動新的情勢及我們的任務》,不僅要求左聯成員去參加飛行集會等政治活動,而且根本不提作家的創作活動,對作家的創作熱情和願望扣上「作品主義」的帽子。不顧中國的實際情況,硬搬蘇聯「工農通信員」的經驗,用掃盲工作和啟蒙工作來取代作家的創作活動。強調要把組織的重心移到工農身上,而蔑視小資產階級出身的作家,要他們割斷舊社會關係,不讓他們創作。這種狀況,直到1931年11月,左聯執委會通過了《中國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新任務》的決議,才有了改變。茅盾回憶說:

  決議是馮雪峰起草的,瞿秋白花了不少心血,執委會也研究了多次。這個決議可以說是「左聯」成立以後第一個既有理論又有實際內容的文件,它是對於一九三〇年八月那個左傾決議的反撥,它提出的一些根本原則,指導了「左聯」後來相當長一段時期的活動……雖然還有某些左傾的流毒……,但決議提出的在文學領域裡的各種主張,基本上是正確的,是符合於當時的歷史條件的。我以為,這個決議在「左聯」的歷史上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它標誌著一個舊階段的結束和一個新階段的開始。可以說,從「左聯」成立到一九三一年十一月是「左聯」的前期,也是它從左傾錯誤路線影響下逐漸擺脫出來的階段;從一九三一年十一月起是「左聯」的成熟期,它已基本上擺脫了「左」的桎梏,開始了蓬勃發展、四面出擊的階段。促成這個轉變的,應該給瞿秋白記頭功。當然,魯迅是「左聯」的主帥,他是堅決主張這個轉變的,但是他畢竟不是黨員,是「統戰對象」,所以「左聯」盟員中的黨員同志多數對他是尊敬有餘,服從則不足。秋白不同,雖然他那時受王明路線的排擠,在黨中央「靠邊站」了,然而他在黨員中的威望和他文學藝術上的造詣,使得黨員們人人折服。所以當他參加了「左聯」的領導工作,加之他對魯迅的充分信賴和支持,就使得魯迅如虎添翼。魯迅與秋白的親密合作,產生了這樣一種奇特的現象:在王明左傾路線在全黨占統治的情況下,以上海為中心的左翼文藝運動,卻高舉了馬列主義的旗幟,在日益嚴重的白色恐怖下(一九三二年以後上海的白色恐怖,比之三 〇、三一年是更猖獗了),開闢了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道路,並且取得了輝煌的成就!

  ①茅盾:《「左聯」前期》。《新文學史料》,1981年第3期。

  這一時期,瞿秋白一度從組織上直接領導了中國共產黨文化委員會(即文委,是文總——包括左聯在內的左翼文化總同盟——的領導核心),並為它起草了《蘇維埃的文化革命》等具有指示性的文件。瞿秋白根據革命形勢和總任務,提出了文化戰線上的任務:首先要注意的,就是文化運動和一般革命鬥爭的聯繫。這裡,一切革命的文化團體,必須用文化運動的方式去發動廣大的群眾,來參加蘇維埃政權的全部鬥爭。為了擺脫宗派主義和關門主義的束縛,他強調指出:文化團體的任務是在党的領導之下成為文化戰線上的強有力的群眾鬥爭的隊伍,必須能夠動員極廣大的黨外的勞動民眾和革命的知識分子,使他們團結在蘇維埃的旗幟之下,來進行革命的文化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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