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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第二次赴蘇前後(8)


  郭質生,是瞿秋白1921年來俄時結交的好朋友,現在他已是有名望的漢學家、語言學教授。他來到柳克斯公寓看望老友,帶來了十年前瞿秋白離俄返國時寄存在他那裡的兩個抄本,是當年瞿秋白研究拉丁字母的筆記。那時,他受到蘇俄掃除文盲運動的啟迪,深感中國文盲之多,文化之落伍,與中國文字之弊病密切相關,非作改革不可。這兩本筆記,重新引起瞿秋白對於漢字改革的興趣。1929年3月19日,他在列寧療養院寫信告訴楊之華說:

  我最近又常常想起注音字母,常常想起羅馬字母的發明是很重要的。我想同你一起研究,你可以幫我做許多工作,這是很有趣味的事,將來許多人會跟著我們的發端,逐漸的改良,以致于可以適用於實際工作上去,使中國工農群眾不要受漢字的苦,這或許要五十年、一百年,但發端是不能怕難的。我們每人必須找著一件有趣的要把大部分力量和生活放進去的事,生活就更好更有趣了。

  ①楊之華:《憶秋白》。《紅旗飄飄》第8期。

  在中國文化領域裡,瞿秋白富於遠見卓識,他看到了中國文字改革不是輕而易舉的事,要期以半個世紀到一個世紀,或者更多的時間,用更多的人才,通過多少個階梯,才能達到成功的頂點。萬事難在開其端,誰能甘願作這樣的階梯,供人攀登呢?他要和楊之華一起投身到這個能夠使中國工農群眾擺脫漢字之苦的開創性的事業中去,把他們的愛情、生活、工作,與中國億萬個工農大眾的利益聯繫在一起。無論從理智上,還是在感情上,這一段文字都感人肺腑,足以使無數的人受到莫大的教育。

  在蘇聯的兩年中,瞿秋白經常與林伯渠、吳玉章、郭質生,當然還有楊之華,一起來研究中國文字改革問題。1929年10月,瞿秋白寫成了一本《中國拉丁化字母》的小冊子,並在旅莫斯科的華僑和華人中試行。1931年9月,中國工人在海參崴召開中國新文字第一次代表大會,根據瞿秋白的這本書作出了中國新文字方案。

  【哀思和義憤】

  1929年2月20日,剛剛由蘇聯回到上海不久的蘇兆征病逝了。1月間,蘇兆征離蘇前,突然得闌尾炎,瞿秋白勸他動手術把闌尾切除,休息一段時間再走。蘇兆征在六大後任政治局委員、中央工委書記,急於回國開展工作,執意要走。瞿秋白只好同意。想不到,回到上海後病情惡化,救治無效,終於逝世,年僅四十三歲。從1927年武漢時期起,瞿秋白就同蘇兆征經常在一起商量工作。他工作非常嚴肅認真,一絲不苟。越是在鬥爭的緊要關頭,環境最惡劣時,他越是充滿信心,與同志合作的越好,得到許多同志的愛戴。他的死,使瞿秋白悲痛不已。他給楊之華的信中說:

  昨天接到你三封信,只草草的寫了幾個字,一是因為郵差正要走了,二是因為兆征死的消息震駭的不堪,錢寄到的時候,我都不知道。

  一九二二年香港罷工(海員)的領袖,他是党裡工人領袖中最直爽、最勇敢的,為何我黨又有如此之大的損失呢?前月我們和斯大林談話時,他所關心的問題,是如何的切合於群眾鬥爭的需要;他所教訓我——尤其是「八·七」之後是如何的深切。

  ……我黨的老同志,凋謝的如此之早呵,仿佛覺得我還沒有來得及做些絲毫呢!!

  ①楊之華:《憶秋白》。紅旗飄飄第8期。

  是的,大革命失敗後,李大釗、汪壽華、肖楚女、陳延年、趙世炎、張太雷、羅亦農、向警予,相繼殉難。留下來的老同志,越來越少,彌足珍貴。蘇兆征未死於敵人屠場,卻死於小病闌尾炎,這是多麼令人惋惜和悔恨呵!這件事,成為瞿秋白的一塊心病。此後,他常常自責地說:我沒有堅持說服他留在莫斯科,是一個不能挽回的錯誤!

  只有用加緊工作來彌補已經無法彌補的損失于萬一了。瞿秋白的工作量更加增多。下面是他手擬的一個星期的工作日程安排:

  上午      下午     晚間
  星期一  中國委員會          代表團會議
  星期二  東方部政治會議 列寧學院   —
   (十時)    (三時至五時)
  星期三  中國黨史    黨校(四時) —
  (十時至一時)
  星期四  近東會議(十時)材料(十二時)—
  星期五  遠東會議(十時)政治秘書處會 —
  (十二時)
  星期六  東方部組織會議 黨校     —
  (十二時至三時)

  會議占去了他的大部分時間,他的寫作就只能在八小時乃至十小時之外去安排了。他的身體更壞了,神經衰弱很嚴重。有時,睡到半夜,突然會從床上跳到窗前,口水不住的從口中流出來。他感覺到「我只有絲毫的精力支持著自己的軀殼」。1929年8月,又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彭湃、楊殷等同志被捕。這是國民黨上海市公安局根據叛徒白鑫(時為中央軍委秘書)提供的情報,破壞了中央軍委機關,彭、楊等都在那裡開會時逮捕的。彭湃是中國共產黨領導農民運動的創始者,楊殷是工人運動領袖,當時都是中央政治局的成員。24日被捕,30日即被殺害。瞿秋白得知彭、楊被捕消息已是9月初。9月6日他寫給中共中央的信中說:「得彭、楊被捕之電,究竟情形怎樣?此事宜亟設法,究竟用武力劫獄,或賄買獄卒,或其他方法,救濟,你們應能就地決定,如需特費,宜速來電聲明」。9月15日,他又寫信給中共中央,問及彭、楊,焦急地說:「彭、楊如何,急死人了!!」9月下旬,彭、楊被害的噩耗始傳到莫斯科,他懷著對敵人的無比仇恨,對同志的無限悼念,在深夜寫了《紀念彭湃同志》一文,發表在蘇聯《真理報》上。後來,他又修改了這篇文章,與彭湃的《海豐農民運動》合在一起出版了小冊子。他在文章中寫道:

  ①楊之華:《憶秋白》。《紅旗飄飄》第8期。
  ②瞿秋白致中共中央信(1929年9月6日)。彭湃、楊殷等被捕後,中央特科確曾計劃在敵人押送途中以武力劫持營救,但因貽誤時機未成。
  ③瞿秋白致中共中央信(1929年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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