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潘漢年在上海 | 上頁 下頁 |
烏雲散盡現忠魂(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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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潘漢年同志 文:揚帆 潘漢年當年蒙冤後,在很多場合都被稱作「潘漢年、揚帆反革命集團」。由於我是潘案的一個重要的同案人,因此,作為倖存者來說,在潘漢年誕辰90周年之際,我對他的懷念,就更甚于一般同志。 我和潘漢年的遭遇,基本上相同。我是1955年元旦被拘押審查的。潘案發生後,我也「升級」。1955年4月12日,主管部門向我宣佈逮捕審查,押入監獄。經過長達10年的預審期,於1965年以「內奸、反革命」罪名,被判刑16年,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實際上是度過了25年的犯人生活。潘漢年於1955年4月被捕,預審期長達8年,以「內奸」罪名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但我們最後的結局卻不一樣。潘漢年這位長期從事革命工作,在党的文化工作、統戰工作,特別是在對敵隱蔽鬥爭中作出過重要貢獻的老革命家,比我不幸得多。在「文化大革命」十年內亂中,潘漢年在沒有新的案情下,又被永遠開除黨籍,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更令人唏噓不已的是,潘漢年含冤不白,客死異鄉,死後連墓碑上還不能刻上真名。而我於1979年1月被接到上海養病,結束監獄生活後,1980年4月撤銷了原判決書,1983年3月得到徹底平反,恢復了政治名譽,和久別了25年的親人團聚在一起;而且看到了潘漢年的徹底平反。人間滄桑,令人感歎。 在對敵隱蔽鬥爭中,和同時代的革命者相比,潘漢年的使命更為艱險,鬥爭條件更為複雜。他的工作需要異常的智慧和毅力,而他完全具備了這些常人不能具備的條件,為黨工作,忠心耿耿,出生入死,智勇兼備,數十年如一日。這樣一個好同志是值得我們永遠懷念的。 我和潘漢年相識在1943年,地點是淮南新四軍軍部黃花塘。1943年下半年,我正在鹽埠區新四軍三師保衛部工作,突然接到一個緊急通知要我去軍部「開會」。我匆匆趕到天長縣軍部,饒漱石板起臉孔向我宣佈命令:「繳槍。」當場逮捕了我,要我交代在南京國立戲劇學校時的問題。怕我逃逸,給我戴上手銬、腳鐐,關進破舊的磚瓦房監獄。其間,饒漱石親自審問我一次,他粗暴地指責我是「奸細」。我寸步不讓,堅決否認。我被說成是CC派(國民黨中統特務),根據是我曾在南京國立戲劇學校任職,而這所學校的校務委員會主任是CC派的健將張道藩。而我在那裡介紹了一位同志參加了「救國會」,進行地下「救國會」活動。 幾個月以後,我的牢房門口出現了一個中等身材、長臉,滿面笑容,戴著眼鏡,比我年齡稍長的中年人。牢房門被打開了,陪同那個中年人進來的負責看押我的保衛部門負責人向我介紹說:「他就是華中局的情報部部長潘漢年。你向他老老實實交代。」 聽說來人是潘漢年,我肅然起敬。儘管我對潘漢年不熟悉,但是我還是聽說過他的很多傳聞:黨齡長,參加過長征,在黨中央擔任過許多重要負責工作。 在保衛部門負責同志的陪同下,潘漢年開始對我審訊。潘漢年是一位地下鬥爭經驗十分豐富的革命者,對我在上海的工作,也有相當瞭解。他顯然沒有帶著「揚帆是奸細』」這個框框來審問我。這使我一開始就感到溫暖。潘漢年審問我那天,窗外雪花飛舞,我被上了銬的手凍得難以忍受,只得不停地搓著。潘漢年看了我一眼,把衛兵叫來,冷冷地說:「把手銬打開!」衛兵面有難色。潘漢年堅定地說:「這樣銬著,他怎麼寫交代材料?他跑不了!」 潘漢年根據手頭的材料,要我先簡單扼要地講講參加革命前的經歷,然後著重訊問了我在「一二九」學生運動前後在南京國立戲劇學校的一些歷史情況。我對於潘漢年提出的一些問題對答如流,每到關鍵,還能提出有力的證明人和旁證人。另外,「救國會」是党領導的群眾性的抗日組織。潘漢年對於「救國會」的誕生和發展歷史了如指掌,我的問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我在接受潘漢年的審查以後,心中踏實多了。其間曾發生一件事,組織上暗中派了一名幹部,裝作漢奸要犯,和我關在一起,實際上是來偵察我。他故意向我問長問短,還偷抄了我在牢中寫的一些詩詞,暗地裡送給潘漢年。其中有一首: 夢仲弘軍長 夢中執手悄無言,熱淚如潮湧塌前。 猶憶深宵金石語,何期往日葛藤嫌。 現身說法楷模在,刮骨療瘡志氣堅。 欲訴沉冤雞報曉,含悲依舊抱頭眠。 潘漢年看了我的詩以後,他也寫了一首詩給我。可惜的是我不慎將它丟失了,但是其中的一句「巨眼誰複識英雄」卻永遠銘記在我的心頭。潘漢年給我的詩暗示我是受冤屈的,表示同情。我心中感激萬分,當即寫了《答友人問》一詩,以贈潘漢年,進一步述說了心頭的疑端: 真真假假費疑猜,欲辯難言知己哀。 自是奸人離間苦,謾嗟執事信從衰。 含冤曾灑英雄淚,湔辱空誇國士才。 幸有寸心如火熾,淒涼伴我過年來。 在我被關押審訊10個月以後,1944年春,我被釋放了。那天,饒漱石來看我,向我伸出了雙手,說:「揚帆同志,你受委屈了!我沒有什麼好說的,組織上錯了,你沒錯。」事後我才知道,對我的審查確是中央的指令。原來,延安整風後期,分管保衛部門的康生,搞了一個所謂「搶救失足者運動」,大搞逼、供、信,把許多從國民黨統治區和敵偽佔領區去延安參加革命的知識分子,逼供成「特務」、「反革命」。其中有個青年戲劇工作者是我在南京國立戲劇學校的學生,他被說成是CC特務而挨整,他不承認,只講自己在戲校參加過地下「救國會」的組織,是學校老師石蘊華(我原名)介紹的。就這樣,把我牽連上了,我就成了「特務」。康生立刻以「中央保衛部」的名義打電報給華中局,下令立即逮捕、審查我。這就是我這次冤獄的由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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