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潘漢年在上海 | 上頁 下頁 |
文藝通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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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文學題材問題 ①本文原載1929年10月15日上海現代書局出版的《現代小說》第3卷第1期「十月擴充紀念特號」。 潘漢年××: 將近兩年了,我蟄居上海,沒有離開一步,這次為著要見你,居然使我與上海有三天的小別。在這短短的三天中,我們什麼都談到了,可是什麼都沒有談得詳盡。此刻我又離你歸來,孤孤的一人坐在滬甯車中,我遙望著郊外的野景,自然的美好,並不引我入勝,——或者說它不會令我神往,盤旋於我心頭的,只是那別後的惆悵! 我的鄰座是兩位大學生模樣的青年,他倆有時候低首看書,有時候便談論所看到書裡內容的感想。車過了蘇州,他倆大概是感到疲倦,各自拋棄了書本,只是閒談,最初是談唯物史觀與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科學,由這哲學問題,忽然又扯到文學上來了,一個是說明文學的必然有階級性,他痛低新月派梁實秋否認文學有階級性錯誤,及金屋派否認文學沒有時代性的謬論;一個是懷疑現在的中國,是否能夠產生Proletarian文學? 他說:「我是承認普羅(無產階級)文學的,但是中國的Proletarian文化程度是如此落後,很少有幾個認識一個大字,現在他們怎麼會有文學產生呢?」 另一個青年說:「我想普羅文學並不一定是只有Proletarian自身會產生,你我假如對於他們的生活,有了實際的認識與同情,根據他們日常所感受被壓迫與慘痛的生活經驗來創作,這就是普羅文學了!」 「那末只有描寫被壓迫的勞苦群眾的生活與反抗就算普羅文學了?」 「對啦,普羅文學是普羅自己的呼聲。」 「這一年來,高談普羅文學理論的人很多,擁護普羅文學的人也很多,以普羅文學自命的創作家也很多,為甚始終不見普羅文學的成績呢?就是在報章雜誌上偶爾見著一二篇,大都還是以小布爾喬亞同情于普羅的描寫而已。」 「什麼都要慢慢的來,一種新的運動發展是很不容易的,譬如現在我們認定唯物史觀的哲學是正確的,可是還有不少唯心論的教授們在那裡正努力開倒車工作!」 我很仔細的聽他們談,很有興趣的注意他們所談的一切,不幸談到這裡,他們的話頭不曉得怎樣漸漸轉變到戀愛問題上去了,他們聚精會神的暢談三角戀愛了!——一定的,青年閒談的方法,開始不管你提出什麼問題來談,結尾必然以談戀愛來下場。 我聽了他們關於普羅文學一段的談話,我便想起普羅文學這一口號是深深的被多少人誤解了!尤其是「什麼題材是普羅文學」的理解,在我們許多愛好文學的青年中間是有一種一致錯誤的傾向,譬如上述那兩個青年,他們是把普羅文學限制于普羅生活的描寫,這是怎樣一個似是而非的誤解! 關於這一點,我們面談的時候,我也沒有詳詳細細的告訴你,現在我受了他倆談論的啟示,順便再和你談談,反正孤寂地坐在車中正感著無聊,我樂得借筆與紙來排遣我心頭的悵惘。 世界資本主義發展的過程,到今日正遇著Proletarian的抬頭,由這一個矛盾,我們知道無產階級是有它獨立的、不同於其他階級的觀念形態。因此亦就有他本階級的藝術,所以要分別什麼是普羅文學,就應當看他創作的立場是不是以普羅自身階級的觀念形態而出發,而不是離開了這一基點,只是拿創作的題材是否寫普羅生活為標準。在過去,資產階級與封建思想的文學史,並不缺少描寫被壓迫的勞苦群眾生活的文藝,我們為甚不承認它是普羅文學呢?就是因為它並不是把握得無產階級的觀念形態來出發,只是懷抱一點慈悲心腸而哼出那同情的呼聲,換句話說,站在他們自己的階級意識上,看不慣有這樣可悲可憫的人類生活罷了! 在普羅文學的範圍中,不是僅僅以無產階級生活為題材,根據普羅自身的階級意識,還要去理解去批判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切現存的社會生活,它應當反抗壓迫階級的兇殘,暴露資產階級與封建地主階級的醜惡,反對帝國主義的陰謀侵略……總之,現在中國所有壓迫,束縛,侵略,阻礙無產階級利益的對象,都是我們普羅文學的題材。正是與中國現階段的革命性質及其任務是一致的。我借樊仲雲先生的話總結一句:「凡能以普羅列塔利亞(Proletarian)的觀點,觀察事物,筆之於書的,亦盡可說是普羅文學。」(見《小說月報))20卷1號《通過了十字街頭》①) ①原編者按:此刊1929年回月10日出版。副題是《今後文藝思想的進路》,署名仲雲。 同時我應當說明,誰能夠以被壓迫的勞苦工農生活做題材當然是很好的普羅文學,可是這不是勉強妄想可以達到目的,所謂去觀察、體驗普羅生活,這是一種非實踐的概念論,得不到什麼結果,只有嚴肅的去受普羅的革命集團生活訓練,只有奮勇的去參加普羅的實踐鬥爭,在這種實地的生活中,你才能夠得到無產階級生活正確的經驗,等於許許多多革命前衛的鬥爭生活,不是你坐在家裡空想可以得來的。 我們看了俄國現在的文壇,就可以明白,以工農生活做主要題材的作家,大半是工農出身的。因為在那裡的社會組織變革之後,有了普羅自己的文化。而我們中國一般社會的文化程度,尤其是無產階級的文化程度特別落後,像上海這樣廣大產業工人區,有幾個工人能夠用筆來寫字的?所以我們對於中國目前的普羅文學,並不要因為拿工農生活為題材的作品太少而就失望,甚至懷疑普羅文學的提倡尚非其時,如抱這樣的見解,實在是沒有理解什麼是普羅文學的使命及其任務的範圍。 與其把我們沒有經驗的生活來做普羅文學的題材,何如憑各自所身受與熟悉一切的事物來做題材呢?至於是不是普羅文學,不應當狹隘的只認定是否以普羅生活為題材而決定,應當就各種材料的作品所表示的觀念形態是否屬無產階級來決定。 車已經過了真如,大家都在收拾行李,在這紛亂騷擾的狀態中,我也不能再靜心的往下寫了。 現在我再借我的朋友的文章做我對於普羅文學題材範圍意見的結論。 「普羅列塔利亞,是現社會唯一的批判者,而他們的階級的觀點,亦是現在唯一的客觀的觀點。所以普羅列塔利亞文學的作家,應該把一切社會的生活現象,拉來放在他的批判的阻上,他不僅應該寫工人、農人,同時亦應該寫資本家、小市民、地主豪紳……凡是對於普羅列塔利亞底解放有關係的一切。」(見《創造月刊))2卷6期,初梨的《普羅文學應該怎樣防衛自己》)① ①原編者按:該刊1929年1月10日出版,全題為《對於所謂「小資產階級革命文學」底抬頭普羅列塔利亞文學應該怎樣防衛自己——文學運動底新階段》,署名李初梨。 漢年1929.7.17滬甯車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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