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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潘漢年同志(1)


  ①本文原載1982年11月23日《人民日報》,是中共中央為潘漢年平反昭雪、恢復名譽後,陳雲要求夏衍寫的,是國內首篇披露潘漢年光輝一生的文章。在收入本書時,編者對個別時間作了訂正。

  ——夏衍

  27年的沉冤,終於平反昭雪了!這是值得我們引為鑒戒的歷史教訓。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所謂「潘漢年案件」在沒有家屬提出申訴的情況下,經過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歷時一年五個月的認真複審,詳細研究了原始資料,核對了中央檔案館和有關部門的歷史記載、來往電報和大量的人證物證,得出的結果表明:原來認定潘漢年同志是「內奸」的結論,完全是誣陷不實之詞。黨中央於1982年9月1日,也正是偉大的中共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開幕的日子發出通知①,正式為潘漢年同志恢復名譽。這是我們黨一貫堅持的實事求是、有錯必糾方針的勝利。這一決定再一次證明,我們黨是偉大、光榮、正確的。

  ①中共中央於1982年8月23日發出《關於為潘漢年同志平反昭雪、恢復名譽的通知》。

  潘漢年同志,江蘇宜興人。生於1906年。青少年時期就受到十月革命和五四運動的影響,1923年參加進步文藝運動,1924年加入郭沫若、成仿吾等同志領導的「創造社」,同年主編《洪水》等進步刊物,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他在南昌、武漢等地任《革命軍日報》總編輯、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宣傳科長。1927年大革命失敗,他回到上海,參加了「創造社」同人編輯的文藝雜誌《A11》①和主編了《幻洲》雜誌。1928年,他調到黨中央宣傳部,負責文化、出版、文藝界的聯絡統戰工作。

  ①當時「創造社」出版部的地址是寶山路三德裡A11號,所以他們就用「A11」作為刊物的名字。

  1924年,他在「創造社」出版部工作時期我認識了他,但在20年代後期,儘管我知道他在上海工作,卻一直沒有見面的機會。上了年紀的人都會知道,1927年到1929年冬,上海進步文藝界之間發生過一場劇烈的論戰。不少現代文學史研究家都簡單地把這場論戰說成是「創造社」、「太陽社」同魯迅先生及文學研究會之間的論爭,其實,這之間也還有「創造社」和「太陽社」的論爭,以及「創造社」的內部分裂。當時,我們党還在幼年時期,這場文藝論爭開始的時候,正是工農紅軍在閩贛粵一帶戰事緊張的時候,也正是中央同「陳托取消派」鬥爭最劇烈的時刻,因此,文藝問題還排不上黨的主要議事日程。

  所以在我記憶中,這場論爭開始的時候,黨沒有進行干預和加強領導。直到1929年夏秋之交,在上海閘北區的二次支部會上,洪靈菲才告訴我們,說黨中央已經決定,要黨員作家和黨外革命作家停止論爭,「共同對敵」。這樣,在中宣部的領導下,潘漢年同志寫了第一篇緩和這場論爭的文章。這就是1929年10月15日發表在《現代小說》三卷一期上的《文藝通信》。正和這之後一個時期一樣,文藝與政治的關係、革命文藝家應該寫哪些題材,一直是一個爭議不休的問題,因此潘漢年同志在這篇文章中寫了下面這一段話:

  「與其把我們沒有經驗的生活來做普羅文學的題材,何如憑各自所身受與熟悉的一切事物來做題材呢?至於是不是普羅文學,不應當狹隘的只認定是否以普羅生活為題材而決定,應當就各種材料的作品所表示的觀念形態是否屬￿無產階級來決定。」

  在這篇文章的最後,他還引用了李初梨同志發表在《創造月刊》二卷六期上的《普羅列塔利亞文學應該怎樣防衛自己》的幾句話來作結語,初梨的文章也是一個明顯的轉變:「……普羅列塔利亞文學的作家,應該把一切社會的生活現象,拉來放在他的批判的俎上,他不僅應該寫工人農人,同時亦應該寫資本家,小市民,地主豪紳」。

  與此同時,潘漢年同志代表中宣部召開了一個包括「創造社」、「太陽社」、馮雪峰、我以及黨外的鄭伯奇同志等在內的座談會,這是1929年10月中旬在北四川路的一家咖啡館樓上召開的。潘漢年主持會議,傳達了中央對這場論爭的意見,認為主要的錯誤是教條主義和宗派主義,要求立即停止對魯迅和茅盾的批評(茅盾當時還在日本,但「創造社」、「太陽社」對他的《從枯嶺到東京》也批評得很厲害),同時還對自己的沒有及時發現問題,作了自我批評。

  也就是在這次會議上,推定了包括魯迅、鄭伯奇在內的十二個人,作為「左聯」的籌備工作人員。當鄭伯奇問「魯迅會不會同意參加」時,漢年同志說,中央已經有人和他談過,他同意參加並贊同「左翼作家聯盟」這個名字。這個十二個人的籌備會,每週召開一次,都由潘漢年同志主持。籌備會的任務是起草一個「左聯」綱領,並分頭徵集會員,和擬出一個發起人名單。

  1980年3月,中國文聯和中國作協舉行「左聯」成立50周年紀念活動,不少同志寫了紀念和回憶文章,但是由於「潘漢年案件」正在開始複查,所以大部分文章都沒有提到他的名字。我還看到過一篇文章,說領導籌備「左聯」工作的是閘北區街道支部,這是不符事實的。從1929年9月起,散在閘北區各街道支部的文藝工作者的大部分人都已集中到「左聯」籌備小組,而這個小組,從開始到「左聯」、「社聯」、「劇聯」成立,一直是由潘漢年同志領導的。他是黨中央直屬的文化工作委員會(簡稱「文委」)的第一任書記,這一點,現今還健在的王學文、李一氓、李初梨、陽翰望、馮乃超等同志都會記得很清楚的。

  從1929年秋到1931年夏,上海白色恐怖極端嚴重,漢年同志在這個情況下出生入死,寫了不少文章(如1930年2月10日發表在《拓荒者》一卷二期上的《普羅文學運動與自我批判》等),做了大量工作,如支持鄭伯奇、馮乃超、沈葉沉等組織了「上海藝術劇社」,出版了許多進步雜誌。

  由於他的機智精幹,受到領導上的重視,從1930年起,他還擔負了「保衛自由反帝大同盟」[中國自由運動大同盟]和國際互濟會[中國互濟會]等方面的工作。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他在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工作過,所以他有許多當時的上層社會關係。有一次他去找楊杏佛,我問他什麼時候認識的,他笑著說:「老交情了,上海三次武裝起義前夕準備召開的上海市民大會, 1519名主席團中,就有他的名字。」

  1931年黨的六屆四中全會之後不久,他在當時「文總」的機關(南京路王興記木器店樓上)向「文委」所屬各聯的黨員作了全會決議的傳達報告。這之後,馮雪峰同志接替了他的「文委」書記職務。我有半年多沒有和他見面。大約在這一年深秋的一個晚上,他通過良友圖書公司找我,見面之後,他就要了一輛出租汽車,開到法租界的薛華立路(現建國中路)的一家小洋房裡,把我介紹給一位五十出頭一點的紳士。他們似乎很熟脫,相互間沒有什麼寒暄客套。漢年同志一上來就說:「過幾天後我要出遠門了,什麼時候回來也難說,所以……」他指著我說:「今後由他和您單線聯繫,他姓沈,是穩當可靠的。」這位老先生和我握了握手。潘又補充了一句:「他比我大六七歲,我們是老朋友。」他們隨便地談了一陣,講的內容,特別是涉及到的人的名字我全不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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