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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二、縱論「上下古今」

  「陽羨處處有洞天,荊溪步步皆勝地。」歷史悠久的荊溪河,是宜興的象徵,是宜興人的驕傲。因此,在陽羨文化群體之內,以荊溪為筆名,或以文會友,或著書立說,或揮毫落紙者,亦不乏其人。潘漢年也有這樣的雅興。

  潘漢年此次重返滬上,應上海《聯合日報晚刊》鄭禹森的約請,要他不受任何拘束「寫一點中外古今、上空下地的隨筆」。於是,從1946年9月9日到12月3日,該刊綜合版自刊出潘漢年以荊溪的筆名所撰寫的開首篇《上下古今·題解》之後,即在「上下古今」的欄目之下,連篇累牘地刊出了他的雜感式的短文,共計44篇之多。

  《聯合日報晚刊》是在中共代表團上海辦事處即「周公館」的直接領導之下,以民間報紙的面貌出現的中共在國統區的一塊輿論宣傳陣地。周恩來、董必武等對該刊予以經常性的關心、指導。出於該刊的特殊地位,尤其是在當時國統區嚴酷的環境之中,加之潘漢年本人又擔負黨的隱蔽戰線的工作,這樣,他就只能化名「荊溪」,只能以借古諷今、指桑駡槐的「曲筆」,來縱論「上下古今」了。為此,他還在《題解》中申明,他寫的「隨筆」,「僅僅是在這裡想說到的東西,亂七八糟,好比四川人所謂『擺龍門』,北方人所謂『閒扯淡』。于世道、人心無關,既不尊孔,也不崇洋,更說不上『美國作風』、『海派噱頭』,只是無所謂而謂之」。

  果真是「于世道、人心無關」?果真是「無所謂而謂之」?這僅僅是潘漢年的一種巧妙的鬥爭策略而已。實際上,潘漢年這數十篇短小精悍的文章,以其犀利的筆鋒、宏偉的氣勢,深深地吸引著廣大讀者。尤其是潘漢年在文中圍繞國統區人民最關心的兩件相互關聯的大事,即政治上的民主與和平,經濟上的破產與民生,以事實為依據,揭露了國民黨堅持獨裁,發動內戰的陰謀活動和罪惡行徑;表達了廣大人民群眾要求和平,反對內戰,渴望民主,反對獨裁的強烈願望,「很配讀者的胃口」。

  縱論「上下古今」,潘漢年首先把文章做在東北。東北是戰後國共兩黨爭奪戰略要地的重點,也是能不能真正實現國內和平的焦點之所在。同時,又是他與董慧兩人于抗戰勝利後共同戰鬥、生活的地方。從「上下古今」欄目開設之日起連續6天,潘漢年發表了《從東北說起》、《中秋話東北》、《東北究竟還有多少滿洲人》、《張學良什麼時候回到東北》、《出關見三怪》、《東北三寶》等六篇文章,按照他自己的說法,這六篇文章中,都是講的「無關宏旨的東北小事情」,無非是談天說地,風俗人情。自然,我們從文章中看到了在那白山黑水間美麗富饒的土地上,有「冰封千里」的隆冬,有「早穿棉、午穿紗、守著火爐吃西瓜」的仲秋;看到了那波濤萬里的大連灣、鬱鬱蔥蔥的興安嶺……在那令人神往迷戀的大自然的懷抱中,有無窮的寶藏資源,有遐邇聞名的三寶:人參、貂鼠、烏拉草。

  在講到這三寶時,作者寫道:「這次共產黨佔領東北若干地方,記得有一種報紙的副刊取名為烏拉草,推其用意,亦以為東北三寶,唯有烏拉草是一般人民的寶物,以示其階級利益方向所在,故不齒人參、貂鼠,而特別重視烏拉草,惜未見其創刊詞,姑作推測之詞。」至於講到東北是個好地方時,作者則有「舊俄沙皇想奪,日本人要占,中國人自己在搶」等議論。抗戰勝利後,國民黨堅持要獨佔整個東北,他們依靠美國提供的運輸工具,經過海陸空三路向東北大舉運兵,並攻佔了已被人民解放軍解放的山海關、錦州等地,「方見勝利的東北,今日又變成了內戰的戰場」。正是在這樣一種談天說地之輕鬆氣氛中,自然而然地表達了作者對東北的熱愛,表示了自己反對什麼、擁護什麼的政治傾向。

  同三十年代一樣,潘漢年的雜文具有極強的戰鬥性。在「上下古今」中,作者以相當多的筆墨,描述了國民黨統治區廣大人民群眾深陷於苦難之中,掙扎於死亡線上的悲慘狀況。「流亡滿月愁填壑,水旱焦心欲問天」,道出了當時人們心靈的哀歎。同時,對國統區的種種黑暗、腐敗的醜惡現象,以及形形色色的奇聞怪狀,進行了無情的鞭笞。在9月16日發表的《熱河上不上凍?》一文中,潘漢年寫道:在敵偽統治以前和統治時期,熱河省大部分農村中,十八歲以下的姑娘沒有一條完整的褲子並不算奇怪,可以耕種的土地上,大部分栽的是鴉片煙。可是日本投降了,「國軍」收復了承德,「熱河老百姓頭上的天也未翻,地亦未覆,而十八歲以下的大姑娘,還是穿不上一套新褲褂」。

  19日,潘漢年又在《豐收,豐收!》一文中,揭露了國民黨當局宣傳糧食大豐收,「軍糧無虞」,實在是一種騙局。事實是,「各省農村中饑餓現象愈來愈凶」,湖南零陵縣「今日大饑荒之災民,皆瘦骨嶙峋,形同行屍,彼此相對而行,數步即須互避,否則一經撞碰,即倒地不起」。在《神仙·老虎·狗》一文中,潘漢年揭露了中國「特權階層統治的社會,上自公卿,下至地痞」那種狗虎仙人物的卑鄙行徑和醜惡心理。他寫道:「吃喝嫖賭,浪蕩逍遙,快樂得像個神仙,要達到這個目的,必須要有殺氣騰騰、兇暴殘忍的手段,好比會吃人的老虎。但是強中還有強中手,遇著有惡勢力可以制服你的,或者平日豢養你的,以及時運不濟,有所求助於人的時候,要馴服得像條狗。」

  在這類文字中,還有《兩袖清風》、《身在曹營心在漢》、《「禁」的哲學》、《警犬的嗅覺》、《謹防扒竊》、《貪污古今》、《審奸難》、《從艦艇走私說起》等篇章,將國統區尤其是國民黨上層統治的種種黑幕暴露於天下:一位居官多年的中委兼部長,囊金300余萬返滬,不20日就「幾至用罄,立感拮据」,後將洋房出典,訂期3月,典資為4000萬元,與月收入還不足二三十萬元的普通公務人員相比,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居然博得了「兩袖清風」之讚美!南京警察廳明知大批扒手「抵京」,卻束手無策,唯有登報發通告,要市民「務須密切注意自己之錢財衣物」。除此而外,還有漢奸審判漢奸的醜聞,警犬沖入理髮店誤把香水當大煙的笑話,禁而不止的煙賭娼舞,上下其乎的貪污之風,以及陸上的武裝走私,天上的航空走私,海上的艦艇走私,等等,一幅幅光怪陸離的社會百態圖,成了國民黨統治行將崩潰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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