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潘漢年傳奇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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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鬍子的來源很有趣,因為饒漱石當時還不到四十歲,唯恐別人看他太年輕,威望不夠,許多老同志甚至叫他『小饒』,他很不高興,因此蓄起小鬍子來,看上去好像一個年高望重的老前輩。」 潘漢年看不慣饒漱石這套整人的謀術,而對陳毅,他不僅敬重這位儒將加詩人的才氣和人品,也為他的韜略與戰功所折服。他曾寫過一首七言絕句贈給陳毅,詩曰: 韜略經綸晉謝風, 雄師十萬過江東。 庾嶺三年驚賊膽, 王橋一戰定華中。 足見他對陳毅的崇拜了。 按照常規,潘漢年這種做法,是黨內生活所許可的,是他胸懷坦白的表現。作為一名黨員,堅持什麼,反對什麼,理應旗幟鮮明。但他因此而得罪了饒漱石,付出了不應該付出的代價! 饒漱石讓潘漢年出來處理揚帆事件,這是中社部康生的意見,還是饒漱石對他的一次考驗,讓他選擇到底站在陳毅一邊,還是站在他饒漱石一邊?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潘漢年仍然堅持他的黨性原則,仍然堅持他一套處理人事關係的準則:實事求是,與人為善。 潘漢年與揚帆過去並沒有什麼直接的接觸,到淮南根據地後也沒有過多的交往。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文化村」的幾次相見中,揚帆的人品、才幹,給潘漢年留下了較深的印象。況且,潘參加三人小組後審查了揚案的材料,發現揚帆被懷疑的主要依據是所謂地下「救國會」問題,而「救國會」是在党領導下的一個群眾性的抗日組織,潘漢年對此了如指掌,而且還與沈鈞儒等「救國會」領導人相交甚密。「救國會」曾在各大城市均有分會,南京戲校的「救國會」組織當然不會例外。據此,潘漢年初步認定了揚帆是被冤枉的。幾個月之後,在一個雪花飛舞的日子裡,潘漢年在新四軍保衛部門負責同志的陪同下來到了關押揚帆的牢房。由於天氣寒冷,揚帆被銬的手凍得難以忍受,只得不停地搓著。潘漢年看了揚帆一眼,把衛兵叫來,冷冷地說:「把手銬打開!」衛兵面有難色。 「這樣銬著,他怎麼寫交代材料?他跑不了!」 潘漢年根據手頭的材料,要揚帆簡單扼要地講講自己參加革命前後經歷,然後著重訊問他在「一·二九」學生運動的前後在南京戲校的歷史情況。揚帆一一作了回答,每到關鍵處,還提出了有力的證人。對此,潘漢年覺得滿意,並越發相信揚帆是無辜的。 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儘管揚帆對潘漢年不太熟悉,但他早已聽說過潘的許多傳聞。等到接受潘漢年審查後,他的心裡似乎踏實多了。其間曾經發生過一件事,將潘漢年與揚帆的情感拉得更近了。 這是一件什麼事情呢?多年之後,揚帆作了說明: 「組織上暗中派了個幹部,裝作漢奸要犯,和我關在一起,實際上是來偵察我。他故意向我問長問短,還偷抄了我在牢中寫的一些詩詞,暗地裡送給潘漢年。」 送給潘漢年的揚帆在牢中寫的詩詞中,有一首是記掛遭饒漱石排擠的陳毅軍長,詩文是這樣的: 夢仲弘軍長 夢中執手悄無言, 熱淚如潮湧榻前。 猶憶深宵金石語, 何期往日葛藤嫌。 現身說法楷模在, 刮骨療瘡志氣堅。 欲訴沉冤雞報曉, 含悲依舊抱頭眠。 仲弘即為陳毅的字。看了揚帆的這首詩,潘漢年既為詩中那種「深切的感情、誠摯的友愛」所感染,又更加同情于揚帆的處境。作為專案組的主要成員,他堅信此案定能真相大白,一洗揚帆之冤屈。不過時辰未到,於是揮筆寫了一首題為《慰炎於獄中》的詩,暗示其受冤,表示同情,予以安慰: 面壁高歌字字真, 江郎豈肯作狂僧。 無端屈辱無端恨, 巨眼何人識書生? 揚帆看了這首詩,「心中感激萬分,當即寫了《答友人問》一詩,以贈潘漢年,進一步述說了心頭的疑端」: 真真假假費疑猜, 欲辯難言知己哀。 自是奸人離間苦, 謾嗟執事信從衰。 含冤曾灑英雄淚, 湔辱空誇國士才。 幸有寸心如火熾, 淒涼伴我過年來。 新春一過,揚帆又寫詩一首,既感歎於自己的不幸,又表達了對潘漢年「巨眼識人」的無限感激和敬佩之情: 琅璫鐵索度新年, 十載淒涼寄暮煙。 此地應無三字獄, 斯人縱有一身愆。 是非曲直終須白, 榮辱悲歡何必言? 雪炭深情彌感愧, 書生淚對灑樽前。 看到揚帆無端受冤,只能「琅璫鐵索度新年」的情景,潘漢年內心是何等的不平靜,他雖然已從各方面的材料中論證出揚帆不是「特務頭子」,應該予以平反、釋放,恢復他的工作,但握有生殺大權的是康生,而饒漱石也決不輕易允許。對此,潘漢年又作《懷炎》一首,以抒發自己的感慨,為揚帆鳴不平: 細雨寒風憶楚囚,相煎何必數恩仇。無權拆獄空嘆惜,咫尺天涯幾許愁。 對於革命隊伍中「相煎」表示憂慮,對於「無權拆獄」表示嘆惜,揚帆深為潘的這種「雪炭深情」所感動,把潘視為知己,將其獄中詩作百餘首,題為《鶴唳集》呈于潘漢年,潘為此賦詩一首,為之作序: 同為天涯客, 飄零夢亦空。 楚囚吟鶴唳, 細雨立寒風。 面壁居囹圄, 殺身何礙忠。 寄餘詩一卷, 讀罷淚眼紅。 就這樣,潘漢年與揚帆之間,你來我往,以詩作媒介,述志抒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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