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潘漢年傳奇 | 上頁 下頁
四九


  這無疑是一件重要的政治任務,同時,也出於對自己老首長、老領導安全所承擔的責任感,潘漢年接到中央電文後,立即與副主任馮雪峰做了認真的準備工作。潘漢年將掩護王稼祥、賀誠在滬暫住的任務交給了地下黨員周文和鄭育之夫婦。還親自挑選好汾陽路64弄5號一幢三層洋房作王、賀的住處。這幢房子前靠汾陽路,後臨復興西路,萬一發生意外,可以掩護他們安全撤退。為了防止意外,潘漢年吩咐鄭育之,讓她在洋行工作的二姐鄭玉顏作租房保人,並且叮囑周文夫婦說:「你們倆掩護王稼樣等同志的任務是艱巨的,家中不能存放任何文件及禁書。如果敵人從前門來,就讓王稼祥同志從後門撤;如果從後門來,就從前門撤。前後門一起來,撤不了,就由你(指鄭育之)纏著敵人,周文帶著他們從曬臺上撤到鄰居家,從鄰居家往外撤。平時要做好鄰居和娘姨的工作。你們自己也要小心,少出門,少接觸外人,要保證不發生意外。」

  潘漢年的安排,可謂是萬無一失了。

  鄭育之是潘漢年在上海辦事處任主任期間所培養的一名婦女情報幹部。回憶起潘漢年對她的教誨,鄭育之無限深情地說:「漫長的歲月消逝難返,但潘漢年同志的形象卻深印在我的腦海裡,至今難忘。」

  那是1936年10月21日,潘漢年剛到上海的事。這一天,中共駐滬辦事處副主任馮雪峰通知鄭育之說:「今晚穿得時髦點,帶你去見一個人。」於是,鄭育之回到娘家,借了姐姐們穿的時髦衣裳,穿起高跟鞋,跟馮雪峰坐了一輛出租汽車,直奔新開張的新亞飯館。鄭育之過去在工人、學生中工作,平時只穿藍布衣服、平底鞋,現在穿著高跟鞋,十分不習慣,一進門,她就連忙坐下,脫了鞋子,光著腳休息。鄭育之以生動的筆墨,敘述了她與潘漢年之間的第一次見面:「這時,我看到一位帶眼鏡,臉上有些麻點的人,正嚴肅地注視著我。我感到不好意思,對他點頭笑笑,原來他就是潘漢年同志。雪峰同志簡單地作了介紹,並囑我以後叫他嚴先生,又向潘說明我是他們的內部交通。接著他們倆談起工作,談得差不多了,潘指著我對馮說:『花些錢叫她到舊貨店買件秋大衣,打扮打扮。其實,東西很便宜,花上二三十元就可以從頭到腳都換新了。我這套西裝才二十元,加上皮鞋、襯衣等等,只不過三十元,是很便宜啊!』隨後他轉過頭來對我說:『以後你來之前,先打個電話給我,並注意是否有人盯梢!』我聽了這些話,不知如何回答。他沒有一字一句的批評,只是指出我的裝扮和行動與環境不相稱,教育我作為一個党的機密工作者,要象舞臺上的演員一樣,扮演什麼腳色就得深入角色,演得逼真,否則會影響黨的事業。他的這些教導使我感到作為中央派來上海開展公開工作與秘密工作的兩位領導人之間的交通員,責任重大,絕不能損害他們的安全。」

  打這以後,鄭育之開始注意自己的衣著打扮,並且下功夫練穿高跟鞋。當然,穿著打扮與秘密工作的全套功夫還有很大距離,在這方面,曾是特科主幹的潘漢年,無愧為鄭育之的最好的老師和榜樣了。鄭對潘漢年對敵鬥爭的豐富經驗,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寫下了另外一件令她難忘的事:

  「到新亞去了幾次之後,隔了一段時間,有一天雪峰同志要我把一封信送到南京路山西路二百號南京飯店交給漢年同志。旅館服務員,當時叫茶房的,引我進了他的住房。他見到我像個很久沒有見面的老熟人一樣,熱情接待,一面叫茶房沏茶,一面要菜譜,點菜請我吃飯,而且當著茶房,誇獎這裡的『獅子頭』是特色名菜,比全市其他飯店都好,一定請我嘗嘗。茶房聽了,高高興興地退出去了。這時他沉默起來,拆信細看,那種嚴肅、認真的神態與剛才輕鬆、瀟灑的舉止,判若兩人。我感到他是多麼熟悉當時上海社會上愛誇愛捧的風氣,又是多麼熟練地掌握上海社交中的一套禮節啊。信看完了,茶房進來擺飯桌,一下擺了四五道菜,顯得很闊氣。飯菜擺好,潘對茶房說:『現在沒事了,有事我會叫你。』茶房退出關上門,他又去上了鎖,才對我說:『你好好吃罷。』於是他一面吃飯,一面在飯桌上攤開紙寫回信。這時我才明白他請我吃那麼豐盛的飯菜,是為了拖延時間,以便寫回信。信寫好後,封起來交給我,我立即放在提包裡,就想告辭。他笑著說:『你應該陪著我吃完飯啊!』我只好傻笑,尋思自己太不懂社會上的人情世故了。從外表看,這頓飯是為我安排的,豈能半席而退,這不是給茶房一份思索的資料嗎?如果認為我是翻臉而去的,那麼以後怎能再來?如果認為我是個『白相人』,又怎能不伺候主顧把飯吃完?不管怎樣,反正不能半席而退。當時上海各個旅館都潛伏著反動派的暗探,有些茶房就是暗探的耳目,甚至本身就是暗探。這些,我都欠考慮,經他提醒,我安心坐下陪他吃飯。他邊吃邊和我聊天,不厭其煩地詢問我的家庭情況和父母姐妹的政治態度、職業等等。這又使我納悶,過去的領導人從不過問我家庭情況,為什麼他要這樣尋根究底呢?後來才知道,他是從工作出發,為了必要時派用場的。他慢慢把飯吃完,通知茶房撤走餐具,才對我說:『你可以走了。』

  正是在潘漢年言教身傳之下,鄭育之很快掌握了黨的秘密工作的方法,她為潘漢年與馮雪峰之間傳遞信件,沒有發生過一次差錯。現在,潘漢年又把保衛王稼祥、賀誠的任務交給了她和她的丈夫周文,並讓鄭育之的姐姐充當租房保人,更增加了住房的安全係數。

  由於事先作了妥善安排,王稼祥和賀誠抵滬後,就被接到汾陽路64弄5號。他們在這裡住下後,潘漢年、馮雪峰常來看望他們,老戰友相見,格外親切。大家回顧過去的戰鬥生活,抒發自己的情感。上海灘上文壇軼事、長征途中的艱難歷程,古今中外的政治笑話,中國抗戰的嚴峻局勢,國共合作的發展希望,都在他們暢談之列。有一次,當他們談到在鄭育之家裡清理文件時發現了方志敏烈士的詩稿和給中央的信件,大家決定將其轉移珍藏起來。幾天後,潘漢年帶著照相機,將信件、詩稿逐頁拍照,再將原稿交給馮雪峰轉移到另一個地下黨員謝旦如家裡,使烈士的文墨得以保存下來。鄭育之夫婦完成了潘漢年交給他們的任務,使王稼樣、賀誠兩人在上海安全住了4個月之久。是年6月,他們乘上了蘇聯輪船,經海參崴前往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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