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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敬禮(1)


  1966年5月25日,彭德懷準備第四次出行,經重慶、遵義到貴州看六盤水煤炭基地。第一天剛到大足,突接三線建委的緊急通知,要他馬上返回成都。

  5月27日,彭德懷從大足急返成都,被告知是聽傳達,內容是由毛澤東主席親自主持制定、於5月16日經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的《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通知》(即《五·一六通知》)。這次會議決定重組中央文化革命小組,由康生任顧問,陳伯達任組長,江青等任副組長,隸屬于政治局常委之下。在這次會議上,中央書記處書記彭真、羅瑞卿、陸定一,候補書記楊尚昆均以「反黨」的罪名被撤銷職務。

  在三線建委會傳達《通知》後接著進行的座談會上,彭德懷成了被批判的目標,座談會變成了對彭德懷的批判會。陪同彭德懷外出掌握情況的人,有的就出來揭發:「彭德懷到處放毒」、「收買人心」、「小恩小惠」、「偽裝艱苦樸素」、「攻擊毛主席,攻擊『三面紅旗』」、「翻案」……彭德懷說明、檢討,三次不能過關。繼而,又追問彭德懷和彭真的關係,要彭德懷交代「反黨小集團」和「裡通外國」問題。

  彭德懷回答說:「廬山會議主席是要快一點,我的意見是慢一點,都是建設社會主義,不是什麼兩條路線的鬥爭」, 「我說三年到五年翻一番就很不容易了,欲速則不達。」「組織『反黨小集團』和『裡通外國』問題,殺了頭也沒有!這是具體問題,可以調查。我對毛主席也談過,這兩點要保留。」

  批判彭德懷的座談會暫時收場,西南局書記處決定建委成立一個批判小組,寫文章在內部通報彭德懷的種種「問題」。彭德懷在筆記中寫道:「這些簡報在各級幹部會上傳播,這就把我做調查的道路堵塞了。」

  西南局三線建委「揭發」彭德懷的《情況簡報》送到北京中央文革小組。小組成員關鋒、戚本禹看過後,給顧問康生和組長陳伯達、副組長江青寫信說:「彭德懷直到現在還是修正主義的一面黑旗」,為了「揭穿他的醜惡面目」 ,「徹底消除這個隱患」,希望中央「在適當時機在群眾中公佈彭德懷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罪惡活動」, 「撤銷他的三線副總指揮職務」。

  1966年6月1日,毛澤東歡呼北京大學聶元梓等人的「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出世,《人民日報》發表《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社論。「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紅衛兵興起,「文化大革命」的狂飆席捲神州。

  8月5日,毛澤東在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上寫出一張大字報:《炮打司令部》。共和國主席、党的二把手劉少奇岌岌可危。西南局和四川省委也遭「炮轟」而自顧不暇,管不得彭德懷了,只是向他封鎖了一切中央文件,也回避彭德懷的電話和約見。彭德懷不顧建委給他的「你就不要出去」的告誡,天天上街去看大字報。一次被紅衛兵認出來,他就戴上一個大白口罩。9月1日,西南局書記處通知彭德懷立即離開成都,出去躲一躲。彭德懷對著話筒大喊:「我為什麼要離開成都?共產黨員哪有怕群眾的道理!」「怕紅衛兵找我算帳?!算新帳沒有,算舊帳不怕,算一百次也不怕!」彭德懷密切注視著「文化大革命」,寄希望於「文化大革命」。他對黨內存在的官僚主義和鋪張浪費現象早就深惡痛絕。毛澤東關於中國存在「國變色」、「党變修」的巨大危險的論斷在他心中引起了共鳴。他對毛澤東發動「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理論和決心毫不懷疑。

  經常有紅衛兵闖進彭德懷住的永興巷7號的院子裡來。開始是請他講革命歷史、紅軍長征的路線、怎樣打仗、生活怎樣艱苦等等,他熱情作答。有些人提出些責難,他耐心解釋。他很喜歡和青年交談,幫助他們瞭解革命。

  然而,紅衛兵運動朝著和他的期望相反的方向發展並摧毀一切,也包括他自己。

  1966年12月,在江青、戚本禹的授意下,北京地質學院的紅衛兵組織「東方紅」戰鬥隊來到成都「揪(意為抓出來批判鬥爭)彭」,他們向彭德懷提出了幾個問題:你對廬山會議持什麼態度?對紅衛兵有什麼看法?對文化大革命有什麼看法?彭德懷一一作答。紅衛兵聽過彭德懷的回答,對彭德懷產生了好感,說:「你很直爽,我們回去了。」

  紅衛兵認為「老頭子(彭德懷)是對的」,對要不要「揪」彭德懷拿不定主意,派兩個人回京請示。戚本禹聽了彙報,對「東方紅」的頭目很不滿意,說:「你立場動搖,受了彭德懷的欺騙」, 要「東方紅」趕快再派人去成都「揪」彭德懷。

  12月23日晨5時,天還沒有亮,數十名經過再次「思想武裝」的「東方紅」紅衛兵,按事先偵察好的路線沖進成都永興巷7號院,直撲彭德懷住室。頓時,他們怔住了:室內無人,彭德懷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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