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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中央巡視員潘心元的談話


  我和潘心元談過多次,上述只是一次。

  以後,我和潘談到平江起義後,這一年多來,鬥爭最艱苦、最激烈,得到的經驗教訓也不少。主要是武裝鬥爭方面:沒有根據地,武裝鬥爭就不能持久;沒有武裝鬥爭,也建立不起根據地。湘贛邊和湘鄂贛邊區的建立,就是這一經驗的證明。武裝鬥爭要有分工,即要有主力紅軍和地方遊擊隊、赤衛隊。沒有主力紅軍打不開局面,粉碎不了白軍進攻;沒有地方武裝,鎮壓不了反動的靖衛團、挨戶團及地主富農的反水,也就保衛不了根據地。現在主力紅軍同敵軍來比是弱小的,要研究如何以弱小的紅軍戰勝強大的白軍。我舉了奔襲鄠都和去年八月潞口砂的伏擊仗,這都是以弱勝強,出敵不意,又是攻敵要害,也就是攻敵必救的痛處,結果打退了敵人的進攻。這種打法是舊式軍隊不懂得的。戰機是經常有的,即敵軍弱點是經常存在的,就是不易發現和不易及時抓住。紅四軍抓住了殲滅郭鳳鳴旅的戰機,就開展了創造閩西根據地的局面。我也舉了去年六月進攻安福失敗的教訓,如果那次紅五軍這一千三四百人的主力被消滅了,對湘贛邊區的鞏固和發展,就要增加多少困難!今天紅軍主力作戰,務求每戰必勝,這當然是難事,但須反對去年進攻安福這樣的冒險主義。我們是由舊式的國家反動軍隊起義來的,一切由有後方供應,變為無後方供應,任何補給全靠自己,這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現在我們初步學會了自籌給養,打土豪挖窖;自己擴兵來補充自己,爭取俘虜兵當紅軍。

  我又談到,在現在的條件下,要建立所謂鞏固的後方,敵軍打不進來的後方,這是不可能的。守井岡山的經驗教訓是很多的,像紅光醫院那樣集中地醫治傷兵,在現在的環境下,是不適當的;只能依靠群眾掩護,分散醫治。我舉了小密寄傷員的事實,我們黨代表負傷後,也是寄在群眾家醫治好的。這是一個寶貴的經驗。我們準備採用這一經驗,再不要起井岡山那樣的紅光醫院了。那樣的醫院好是好,就是保不了。

  潘說,那又怎樣叫做鞏固的根據地呢?我說,鞏固的後方是指軍隊有固定的醫院、被服廠及一切軍用物資儲備所。鞏固的根據地是指白軍打進來,我們又能把它打出去;它又打進來,我又能再把它打出去,如此不斷反復,人民群眾始終擁護我們:對紅軍掩護、偵察敵情,對白軍襲擾、封鎖消息,對當地反革命分子,群眾自動看押,甚至鎮壓,這樣的根據地就算是鞏固的。如果長期不能打退白軍而被它長期佔領,那就變成遊擊區或遊擊根據地了。如井岡山那樣的,只算軍事後方,我們守了三天,被敵打破了,即使三天打不進來,三十天也是會打進來的。

  潘說,守井岡山就是錯的啦?我說,守井岡山有正確的,有錯誤的,然後又是正確的。經過這樣的過程:開始以紅五軍五個大隊守井岡山既設陣地,吸引敵人攻堅,疲勞消耗敵人,是為了使我轉入外線的紅四軍能機動打擊敵軍,配合紅五軍打退敵人圍攻,這是正確的。後因敵情變化,紅四軍受到謝文彬旅的襲擊,他們放棄配合保衛井岡山,經贛南出閩西。他們當時只有這樣做才能擺脫困難,保存自己。這時,紅五軍就成了孤軍困守井岡山,敵軍優我三四十倍,那它總會把井岡山打下的。在這種情況下,堅守井岡山就成了錯誤。我們當時不明了紅四軍的情況,如能及時瞭解情況,早一兩天突出包圍,那就要比較安全些。井岡山有五條要路,三條被敵攻破了,五軍決定突出重圍,保全紅軍,避免被消滅,然後再圖恢復邊區和井岡山,這是正確的,這是完全必要的。這樣的事,在當時並不是那樣容易決斷的,如果預先沒有一點準備,就很難設想。

  可是,事過四十年的一九六九年國慶節後,《人民日報》的通訊員,說這是不要根據地,違反毛主席指示!照他的意思是不要突圍,而要同敵人把自己拼光。那才是要根據地,那才是執行毛主席指示?他自己違反毛澤東思想,卻自封為毛澤東思想,他是投機分子,不知人間還有羞恥事。

  又一次我和潘談:我們還不大會做群眾工作,只是做了一些宣傳工作。至於如何在農村中建黨、建政、分田,還未入門呢。今年局勢要是稍微緩和一點,我們要抓緊學做群眾工作,特別是分田。

  他也談了一些時局問題:蔣桂戰爭終究會妥協,蔣馮閻雖有矛盾,不一定會爆發戰爭。他說要回上海去,其他地方不去了。我問從哪條路走,他說,想回瀏陽老家一趟,然後走鄂東南回上海。他沒有見過黃公略,那時黃已在贛江以東,萬安縣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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