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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赴平江


  一九二八年四月底、五月初(陰曆),全師先後到達平江。師部直屬隊、一團的一、三營駐縣城;二營駐城南四五十裡之思村;第二團駐城北五十裡至南江橋一線;第三團駐東鄉的長壽街、嘉義鎮一線;隨營學校駐嶽州。

  閻仲儒旅駐平江,夥同大量反動民團清鄉,雖然經過大半年的殘酷鎮壓、燒殺搶掠,破壞極端嚴重,但革命群眾並沒有完全被鎮壓下去,黨的縣委還存在,也有少量的農民遊擊隊在繼續反抗。

  一團是隨師部最後一天到平江的。所有反動組織、縣署、民團等,都到城西十裡外迎接周磐,捧之為平江七十萬民眾的「再生父母」。我們到達後,聽了李燦、張榮生同志等前站人員的彙報(他們是前數日來瞭解情況和設營的)。他們說:閻旅和民團、清鄉隊等,在「清鄉」中搶劫燒殺,捉雞、殺豬、牽牛,拿農民的東西,其行為比土匪還壞。東鄉、東南鄉和東北鄉的房屋已燒近半數。班房裡關的人總在千人以上,淨是貧苦農民和青年學生。天氣炎熱,加上饑餓、疾病,每天死亡少則數人,多則十數人。晚間還要殺人,白色恐怖異常嚴重。

  當晚召開團黨委會議,討論如何制止清鄉匪軍的燒殺搶掠,如何減輕人民的痛苦,並研究了對策:1.立即分別組織前站人員到各營連,報告當地反動統治的情況;2.在清鄉時,必須監督反動民團,不准他們有任何殘民行為;3.對本團也要認真進行紀律教育,士兵會員要起積極作用;4.把孫中山扶助農工政策,同士兵會為工農服務聯繫起來。今天就是如何保護農工的實際利益,反對清鄉隊捉雞、殺豬、牽牛、搶掠等土匪行為。要寫傳單、標語和進行口頭宣傳。

  第二營到思村駐防後,不搞什麼清鄉,經過宣傳,只有五六天,群眾就陸續回家生產。

  第二天,周磐召集團長、營長開會,分配各團營駐地。我先到周處,同周磐談閻旅和民團紀律很壞,這不是「剿共」,而是軍逼民反。周在會上講了話,表示要嚴申軍紀,不准擾害良民。

  我團第三營駐北門城關內外,城門外有一錯樹坪,是三營操場,也是縣衙門和清鄉委員會殺人場所。被害青年英勇倔強,大喊「打倒新軍閥!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引起士兵同情,仇恨國民黨。那些被害的青年男女學生又喊出「革命的兵友們,快救救我們吧!」該營士兵大受感動,幾次自動地阻擋殺人,一聽說要殺人,即出操佔領操場,不許他們殺人。

  閻旅搞了一個徹底「清剿」計劃,相當嚴密(包括五師、閻旅、民團,推周磐為總指揮),準備五月十日以後開始實行,結束後,閻旅即開茶陵。我想如能把「清剿」計劃送給縣委,對地方黨的工作是有幫助的。正在考慮時,有一個名叫毛宗武的忽然來到我處。他曾於民國五年在第二連袁植處當兵,我當時在一連當兵,故相識。他說,這次準備在此多住幾天,因鄉間共產黨鬧事。我說,很歡迎!以故友相待,把清鄉計劃故意壓在書下,對毛說:「我今天外出,晚上才回,你就在我房子內玩玩。」我又告訴李光,無事不要多去,讓他好抄「清剿」計劃。李光說:「知道了。」黃昏回到團部住室,毛就要走,我說:「你把清鄉計劃抄好了,想送回去是吧!」他開始不承認,我說:「你口袋裡是什麼?」他十分恐慌。我說:「你既敢來,就不要怕,你知道盜書的故事嗎?」他說知道。我說:「我也知道你是偵探。」他說:「在思村第二營,瞭解那是屬￿你團的。他們駐防一不清鄉,二不擾民,三在演習時,把子彈用紙包好,放在地下。故縣委派我來以找老友為名,打聽一下究竟。」我問他在縣委做什麼工作,他說做交通。我說:「你快化裝穿軍衣回去。」派張榮生送他出城去思村。他說:「明午可到縣委。」我說:「過了思村以後,更要小心。」他說:「我不是抄的全文,改寫了許多,別人看不懂,即使被捕拷打,我也是不會供出的,你放心。」我說:「黃金洞是三團的合擊點,這團最反動。縣委須靠近思村二營十五裡外,不要太近。營中也是有好的、有壞的。他們出去清鄉不會超出十裡,也不會拿東西捉人。如有遊擊隊,就先走開吧!」

  獨立第五師內一些人的政治情況:第三團團長劉濟仁最反動。第二團團長張超,是典型的中間派,較開明,常來我處談些時事,他也懂得最後勝利會屬￿共產黨。馬日事變後,革命處於低潮時,他左右兩邊都不參加,站在旁觀地位。我曾把閻旅、民團紀律之壞寫信告訴過他。第一團二營營長陳鵬飛,人還比較開明。第三營營長楊超凡反動,與士兵還有聯繫,因長期肺病不愈被免職,調金團附兼營長。金系保定生,甚反動,但與土兵無聯繫。九連連長病故,三團三營營長因貪污被撤職,周磐要調黃純一任九連連長,黃公略任三團三營營長,隨校由賀國中(教育長)代理,徵詢我的意見,我同意。這樣,党在三團安下了重要的點。

  駐平江城約半月,周磐宴請貪官污吏、土豪劣紳,我亦到宴。其中有一名胖得像大肥豬,名叫張挺,系清鄉委員會主任。此人最反動,在宴會時講話,對周磐捧得肉麻。他站立起來敬周磐酒時,稱周為平江「再生父母」,又暗示周未殺人有錯誤,要他多殺人。說,走出平江城五裡外,隨便捉一人殺掉都不會錯。我抓住他這話,氣憤地說:「照張先生這樣說,七十五萬人中約七十萬可殺,後人將評曰:『前有張獻忠屠川,後有張挺血洗平江』,張挺先生不愧為張獻忠的後代。此乃張先生萬世罪名,請三思之!據我看,如果平江真有這麼多共產黨人,與張先生清鄉有關。你帶的民團清鄉隊,借清鄉之名,到處捉雞殺豬牽牛,搶掠民物民財,隨便捉人殺人,十室十空,比土匪還甚,張先生能辭其責嗎?不應殺嗎?!」全廳土劣百餘人,面如土色,空氣為之一變,皆說:「張先生失言!失言!」逼得周磐不得不說:「真正的土豪劣紳要打倒,良民正紳要保護。」宴會不歡而散。

  翌日中午,周磐馬弁陳玉成來說,周明天去長沙,請派李燦率第二連護送至金井(平江與長沙之間),第二日即回原駐地。這是周面告的,嚴守秘密。他從懷中拿出密電碼本,說,這是周與李副師長通電密碼。我抄了一本送給你保存,如有至關緊要機密事,我就譯發兩份,一份給李副師長,一份給你,特別機密要事,先給你,後給他。告訴我密碼的用法,照他們原本用加減的辦法即行。我交給陳十元電費,他只收了五元,軍電半價,五元即夠。陳是救貧會員,俊秀好學,不多言語,別人稱他為玉姑娘,是袁植被殺後,從一連調去的。陳是周磐同鄉,周對他很信任。

  七月十八日晨,率傳令排長張榮生和傳令兵數人,乘馬去思村第二營。陳鵬飛營長集合隊伍,我講了話。談到平江縣城反動統治情況,殺害青年學生、工人、農民無數,這些被害者英勇倔強,高呼口號。我還說,此地如有遊擊隊擾亂,不要還槍,叫他們回去,以後我們互不擾亂。他們不是土匪,而是農民自衛隊。他們是革命的,我們遲早也要走這條路。講話時有市民和農民在幾百米外聽。講完話後,即到陳鵬飛營部吃午飯。

  恰在這時,他的親戚從長沙來,說昨天長沙破獲共產黨,發現有隨營學校校長黃公略親筆寫的通行證,是周磐認出筆跡的。我和陳營長聽後,無心再吃飯了。他的親戚在旁屋休息,陳鵬飛很緊張地說:「我們同公略都是講武堂同學,團長想法救救他。」我說:「你想想看,怎樣才能救他呢?」陳說:「你放他逃走,或隱蔽起來。」陳雖同情公略,但不是出於政治上的認識,而是出於私人感情。陳和黃公略的私人關係不壞,特別在講武堂同班這段關係更好。我的救法不敢告訴他,只是說:回到團部瞭解長沙情況後,再告訴你吧!他送我到鎮外,還再三說:「我們同公略同事又同學,團長同他的關係更深,一定要救出他來。」最後,陳深切地叫我:「石穿!只要能救黃公略脫險,一切我都聽你的話。」我內心很感激他這句話,親切地握了他的手。告別時,我說:「我的心情和你一樣!」

  此人在十一月上旬湘鄂贛三省白軍「會剿」時逃走了,他留下一封信,表示決不反共,實在吃不了這種苦。

  在回城途中,張榮生彙報了二營工作。在三仙湖時的兩對象,現在已是正式會員,他們還各吸收了一個。二營野外演習了兩次,就在市場二裡內,未遠出,士兵會員用紙包了兩排子彈放在茶樹下:老百姓都在家,沒有逃跑的。今天講話對士兵有鼓舞,軍官中有懷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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