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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十一月五日,阿部規秀率隊向白石口前進,三支隊誘敵成功,敵人緊追至銀坊,沒有發現我軍主力,便放火焚燒銀坊一帶的民房。六日晚間,阿部規秀率部進入黃土嶺一線。我通知楊成武:如果敵人明天繼續由黃土嶺東進,我們就利用這一帶的地形全線出擊。這天夜間,我軍參戰部隊完成了對敵人的包圍。

  七日,敵人主力由黃土嶺出發,順山溝向東蠕動。下午,進入了我軍的伏擊圈。這時,一聲號令,我們的代兵向敵展開猛烈攻擊,首先把它的電臺打掉了。敵人受到突然打擊,陣勢頓時大亂,急忙搶佔了幾個山頭,企圖沖出包圍。我要求楊成武調整部署,縮小包圍圈,無論哪個方向,都不能讓敵人沖出去。敵人同我們在這裡展開了激烈的山頭爭奪戰。

  這時,戰場報告說,在黃土嶺與上莊子之間有一個小廟,他們發現,小廟附近有幾個人指指劃劃,像是一群軍官的樣子,被一分區炮兵營的迫擊炮擊中了目標,敵人發生了混亂。直到事後,我們才知道,那是敵人的指揮部,炮兵營的轟擊,當場把阿部規秀擊斃了。

  到八日,殘餘的敵人準備突圍,日軍又用飛機空投了新的指揮官。這個時候,我得到從各個方面送來的情報,保定方面增援的敵一一〇師團已經到達黃土嶺以南,淶源增援的敵人也趕上來了,四面八方的敵人都趕來解圍。我考慮到,情況已經改變,我軍需要及時跳出包圍圈。於是,我通知楊成武,立即指揮參戰部隊脫離戰場。

  這樣,黃土嶺圍攻戰,以我軍殲滅日軍九百多名,擊斃其中將指揮官阿部規秀而宣告結束。

  阿部規秀被擊斃的確實消息,是後來才知道的。敵人的電臺廣播了阿部規秀中迫擊炮彈喪命的消息,我聽到了敵人的廣播,延安毛澤東同志也從各方電臺的廣播中得知了這個消息,發來電報,查證此事,並指示我們對有功部隊予以嘉獎。戰鬥中被擊斃的日軍屍體,我們已本著革命人道主義精神,一一掩埋了。我們只從部隊查到了阿部規秀繡有兩顆金星的黃呢大衣和金把鋼質的指揮刀。後來,我把這些東西轉送到了延安。

  擊斃日軍中將指揮官,這在華北戰場是第一次,在中國人民的抗戰史上,也是第一次。敵人對此十分懊喪,敵華北方面軍總司令多田駿,得知阿部規秀的死耗,在追悼死者的挽聯上寫下了:「名將之花,凋謝在太行山上。」還為阿部規秀立了一個碑。

  日本的《朝日新聞》報,連續三天的通欄標題都是「名將之花凋謝在太行山上」。這家報紙說:「自從皇軍成立以來,中將級將官的犧牲,是沒有這樣例子的」。日本陸軍省發表的關於阿部戰死的「詳報」說:「這個地形是華北很少見的山地,差不多是沒有道路的。中將以下的將士們完全徒步,辛勤跋涉……七日向易縣上莊子前進的時候,敵(指我軍)利用優勢的地形,繼續頑強的抵抗,中將果敢地到一線,觀察地形敵情,飛來了敵人迫擊炮彈,在距中將數步的地方爆炸,碎片打中中將的左腹及兩腿等數處,中了致命的傷,遂與世長辭了。」由此可見,對阿部的死,敵人是何等震驚。

  黃土嶺圍攻戰,我參戰部隊打得英勇頑強,尤其是一分區炮兵營,直接擊斃了阿部規秀。為表彰炮兵營的戰功,戰後,我們特以晉察冀軍區的名義通令嘉獎,高度讚揚了他們建立的這一歷史性功勳。

  一九三九年,我軍多次集中部分兵力,對深入根據地比較孤立的敵人給以殲滅性的打擊,先後取得了齊會、上下鶴山、上下細腰澗、大龍華、陳莊、雁宿崖、黃土嶺、高洪口等戰鬥的重大勝利。這些戰鬥,有的是晉察冀部隊打的,有的是一二〇師部隊打的,也有兩支兄弟部隊共同參戰的。

  這一系列殲滅戰的勝利,不僅消滅了敵人的有生力量,並且使敵人再不敢輕易以一個大隊以下的兵力深入我邊區腹地。而大部分敵兵力又被我各地的遊擊隊所箝制,膠著在各個「點」、「線」上,很難抽得出來。敵人兵力不足,就不能經常向根據地進行大規模「掃蕩」,迫使敵人對我軍發動戰役攻擊的間隙拉長,晉察冀根據地贏得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壞境,這對於鞏固根據地,有計劃地進行根據地的各項建設,創造了相當有利的條件。

  §反磨擦鬥爭

  敵後抗日根據地的發展與鞏固,不僅成了日本侵略軍的心腹大患,也使國民黨反共頑固派感到極度的憂慮和不安。

  抗日戰爭開始,蔣介石所代表的國民黨反共頑固派,被迫與共產黨合作,共同抗日。當時,他們的如意算盤是:利用我們黨的力量,抗擊日本侵略軍的進攻,同時,借助日本帝國主義的力量,削弱和消滅共產黨。這就是他們施展的「借刀殺人」、「一箭雙雕」的詭計。可是,抗日戰爭的發展與他們的願望恰恰相反,日軍不僅不能消滅共產黨的力量,共產黨反而一天天發展壯大起來,特別是敵後抗日根據地,共產黨八路軍大得人心,牢牢地在群眾中紮下了根。這時,國民黨反共頑固派的真面目逐漸暴露出來了,先是秘密地搞,後是公開地幹,提出了各種「溶共」、「限共」、「防共」的「原則」、「辦法」、「措施」等等,企圖限制和破壞共產黨、八路軍。

  日本侵略軍攻陷武漢、廣州後,也學乖了。它看到「速戰速決」滅亡中國是不可能的,遂改變了戰略方針:對國民黨正面戰場採取以政治誘降為主,以軍事進攻為輔;而將進攻重心移向後方,集中重兵圍攻八路軍、新四軍和各抗日根據地。國民黨反共頑固派覺得日本人不再向他們進攻,他們的主要敵人似乎不再是日本帝國主義,而是共產黨和八路軍、新四軍了。

  一九三九年一月,國民黨五中全會之後,他們先後下達了所謂《限制異黨活動辦法》、《異黨問題處理辦法》、《處理異黨問題實施方案》等一系列專門限制和迫害共產黨的政策措施,其至明目張膽地規定可以用軍事進攻對付共產黨八路軍。抗戰之初,他們倉惶南逃,把半壁江山讓給了日本人,等到各抗日根據地巍然挺立在敵後,八路軍、新四軍和人民用鮮血和光復了國土,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抗日局面之後,他們又忌恨叢生,紛紛派軍北上,要從共產黨和八路軍手裡「收復失地」。這樣,國民黨反共頑固派與我們黨之間的磨擦與反磨擦鬥爭,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晉察冀邊區的反磨擦鬥爭,開始於一九三八年。起初,國民黨行政院下令取消邊區銀行,隨後,以善於投機著稱的軍閥閻錫山出爾反爾,轉來了「國府」撤銷邊區政府的「命令」。這些,都理所當然地被我們堅決拒絕。一九三八年六月,國民黨又抬出早已不存在的「河北省政府」的招牌,委任鹿鐘麟為「河北省主席」,張蔭悟等為省政府委員。國民黨軍事委員會還轉發了《今後關於華北共產黨之對策》,密令在華北搜羅反共人才,成立專門機關,「指導與中共的鬥爭」;在山西大量屯積糧秣彈藥,「以備反共之用」;收買、安撫華北失敗將領石友三等及其軍隊,作為反共主力;派專門人員進行籌劃,「網羅民間反共人才及反共組織」。他們還成立所謂「冀熱戰區」,任命鹿鐘麟為總司令。所有這一切,其目的就是分割和瓦解晉察冀抗日根據地。鹿鐘麟這個人,在大革命時期曾有一段同我們黨合作的歷史。

  那時,他在馮玉祥部隊任職,同李大釗同志建立過關係,有過依靠共產黨的想法。大革命失敗以後,他投入了國民黨的懷抱。國民黨當局要他來搞「河北省政府」,其實,也是犧牲他,廣大的人民群眾都被我們掌握了,他能搞出什麼名堂來!隨鹿鐘麟來的人中有一批是國民黨反共特務,他們扶持鹿鐘麟,先是以省政府的名義取消抗日的冀南行政主任公署,而後由山東調石友三突進冀南,由中條山黃河邊調朱懷冰、龐炳勳進攻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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