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聶榮臻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六四


  他說,今日紅軍在決戰問題上不起任何決定作用,而有自己的一種拿手好戲,在這種拿手好戲中一定能起決定作用。因此,就要分散兵力,以創造根據地發動群眾為主,而不是以集中打仗為主。他指出,集中打仗則不能做群眾工作,做群眾工作則不能集中打仗,二者不能並舉。只有分散做群眾工作,才能決定地制勝敵人,援助友軍。他又指出,目前應以全力佈置恒山、五台、管涔三大山脈的遊擊戰爭,而重點在五臺山脈。整個華北工作,應該以遊擊戰爭為唯一方向。一切工作,例如兵運、統一戰線等等,都應環繞於遊擊戰爭。河北党應全力發展遊擊戰爭,借著紅軍抗戰的聲勢,動員群眾,收編散兵散槍,普遍地但是有計劃地組成遊擊隊,以備在敵人整個佔領華北後,我們能堅持廣泛有力的遊擊戰爭。

  看到毛澤東同志的這些電報後不久,就接到黨中央決定我留在五臺山區創建抗日根據地的命令。受命之際,讀到毛澤東同志的這些電報,感到很重要,很親切,特別是對深入敵後,創建抗日根據地,開展遊擊戰爭,堅持長期抗戰的思想,更為很明確了,同時也覺得,他的這些電報,對洛川會議所確定的戰略方針是堅定不移的,唯恐在行動中由於思想不統一而出現偏差。

  平型關戰鬥結束之後,八路軍還有一個比較大的行動,就是側擊南下忻口和太原的日軍。

  忻口會戰,是十月中旬開始的,由衛立煌的部隊在那裡抵擋了一陣。平型關的勝利,使日軍不敢貿然而進,也使慌亂敗退的國民黨軍隊得到收容的機會,這才有了準備忻口會戰的可能。忻口那個地方,國民黨軍隊大概有兩個多軍的兵力,總的歸衛立煌指揮。那個時候,五台這邊的電話線與忻口、太原的電話線聯在一起。在不意之中,我還和衛立煌通了電話。說起來怪有趣的,衛立煌本來要同國民黨前線某將領通話,可能電話接得不好,竟要到我這裡。我拿起電話來,聽了聽,是衛立煌在要某將領,就放下了。剛放下,電話鈴又響了,還是衛立煌要的。我問他那邊情況怎樣,他說,很緊急!正找某將領。他也問了我們這邊的情況,我簡單地說了一下。不一會,就聽到某將領在那裡講,不行啊!傷亡很重,快沒人啦,槍支彈藥也供不上。衛立煌說,你身上不是還有一支槍嗎!槍不夠,我身上還有一支!忻口的抵抗,衛立煌的態度比較堅決,某將領有些動搖,不管怎麼樣,總算在那裡抵擋了一陣。

  八路軍為了配合忻口會戰,同時派出了幾支部隊深入日軍側後襲擊敵人。

  忻口會戰最緊張的時候,一二九師陳錫聯同志任團長的七六九團,在山西代縣看到日軍的飛機從早到晚飛來飛去,轟炸國民黨軍隊的陣地。經偵察,在陽明堡發現了敵人的飛機場,就在夜間派出一個營的兵力進行夜襲,把敵人的二十四架飛機全部摧毀了。火燒陽明堡機場的消息報告八路軍總部後,總部轉告了第二戰區。開始,他們還不相信,覺得八路軍武器那樣差,還能毀掉日軍那麼多飛機?但是,第二天飛機沒去轟炸,第三天也沒去,由太原方面派出的偵察機證實日軍飛機確實被燒光了,他們這才相信。

  一一五師這邊,獨立團和騎兵營積極活動於淶源、靈丘、廣靈、蔚縣、易縣、渾源、陽原和阜平、曲陽、行唐等地,發動群眾,開展廣泛的遊擊戰爭。

  還在我們進行平型關戰鬥的時候,一一五師政治部主任羅榮桓同志就率政治部機關,翻過山西和河北交界的長城嶺,東進阜平縣城,到冀西山區發動和組織群眾。當時,國民黨部隊朱懷冰的一個師還駐在阜平城東的王快鎮。平型關戰鬥結束之後,北方局派王平同志赴阜平山區組織人民武裝。十月中旬,平漢線上的日軍侵佔了石家莊,朱懷冰連夜逃往山西。一一五師騎兵營打開了曲陽城,打垮了進佔曲陽的日軍一個中隊,搗毀了日軍在曲陽建立的兵站。敵軍原計劃跟著朱懷冰撤退的道路,開闢阜平、龍泉關、五台這條路,直插太原。我們把它的兵站搞掉了,它看到這條路不安全,又不能走汽車,就放棄了這一企圖。這樣,從五台到阜平一線,就由我們控制了起來。羅榮桓同志後來對我說,敵人兵站儲存的物資,幫了他們的大忙。他們沒有糧食吃,就從搗毀的兵站裡撿餅乾和罐頭,那些東西製作得很好,餅乾很脆,一點也不潮,袋子裡還裝著小糖塊,罐頭密封得很嚴實,保存多年也不易變質。可見,日本帝國主義為發動侵華戰爭,是做了長期周密準備的。

  配合友軍作戰,側擊南下的日本侵略軍,還包括一二〇師開闢雁北的遊擊戰爭,一二九師和一一五師馳援娘子關的行動。這些活動,有力地遲滯了敵軍的前進,才使得同蒲路北段的國民黨軍隊,得以安全撤退。

  十月二十六日,正太路要隘娘子關失守,山西抗戰形勢急轉直下,十一月二日忻口失守,十一月八日太原失守。中央指出,至此,華北以國民黨為主體的正規戰爭已告結束,以八路軍為主體的遊擊戰爭轉入主導地位。在新的形勢下,華北我軍分為四大塊,獨立自主地開展遊擊戰爭:一一五師主力由晉東南轉往呂梁山,開闢晉西地區;一二〇師開闢晉西北地區;一二九師開闢晉東南地區;我率一一五師一部開闢五臺山周圍的晉東北地區。一一五師從此就分開活動了。

  其實,從十月下旬馳援娘子關開始,一一五師就分為兩部分了。「分家」的工作很簡單,只是確定一下誰跟主力轉移去新的地區,誰留下來。這一工作是由羅榮桓同志負責的。我對他說,你來分好,你公平,司令部、政治部、供給部、衛生部幾個部門都由你來決定。哪些人走,哪些人留下來,你有決定權,我不爭一個人。羅榮桓同志對我非常支持,他親自挑選了一些人,留下的同志雖然人數不多,但很得力。司令部留下了李廷贊、劉彬、黃鵬、劉顯宜等同志;政治部留下了舒同、王宗槐、潘自力、余廣文、羅文坊等同志;供給部和衛生部留下了查國禎、葉青山、姜齊賢等同志。我對這些同志說,由你們先把各部的架子撐起來。「分家」的時候,總部還沒走,我到總部去了一趟,左權同志把總部的副官長唐延傑同志推薦給我。他說,把唐延傑調給你當參謀長好不好?我說,好吧,反正我沒有人,來一個多一個。

  唐延傑同志我早就認識,他原來是安源煤礦的工人,北伐軍打進武昌之後,他拿著湖南省委書記夏曦的信來找我分配工作,我介紹他到葉挺的獨立團當兵。紅軍到達陝北的時候,他在紅二十八軍當參謀長。紅軍改編為八路軍,他在總部任作戰處長,以後又任副官長。唐延傑同我講,他勝任不了參謀長的職務。我說,你當過軍參謀長,怎麼幹不了?先幹起來再說。現在就我們幾個人,我還獨擋幾面呢!當時留下的部隊,有師獨立團、騎兵營,師教導隊的兩個隊。還有總部特務團的一個營部帶兩個連,以及團部的政治處、供給處,肖文玖同志就是隨這部分部隊留下的。他們由趙爾陸同志負責,在山西、河北交界地區活動。此外,還包括三四三旅派往平山、井陘、平定地區的工作團,一二〇師三五九旅派往平山、盂縣地區的工作團,六八五團的一個連和孫毅同志帶的隨營學校,隨營學校底下還有些幹部。加在一起,總共約三千人,這就是日後開闢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的全部基礎。這些幹部戰士來自不同的單位,可以說是「五湖四海」。

  在這樣一個廣闊的地區開展工作,這點力量是很單薄的,特別是缺乏幹部。剛分家的時候,機關的同志開玩笑說,要問司令部人有多少,一盆菜就夠吃了,一條炕就夠睡了。確實如此,司令部就那麼幾個人,政治部、供給部也只有幾個人,一個部門有一條炕就可以擠下。留下的部隊和幹部雖然數量不多,但都是紅軍時期的骨幹。我鼓勵大家,我們人少,可以慢慢擴大嘛!到後來,部隊發展得很快,老一點的戰士兵、警衛員、勤務員,許多人成了連長或指導員。

  分家以後,一一五師主力南下汾河流域和晉南,我和留下的部隊隔絕在敵後,按照黨中央和毛澤東同志的指示,開始部署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的開創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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