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聶榮臻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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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軍委縱隊九日進入遵義城。由劉伯承同志兼任遵義警備司令。我和林彪奉軍委指示,從十四日開始,將部隊的日常工作,交給參謀長左權和主任朱瑞,專心致志地去參加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了。由於我軍突然轉向遵義,一下把十幾萬追剿軍甩在了烏江以東和以南。何鍵雖仍為追剿軍總司令,但他率領二十個團到常德地區與二、六軍團作戰去了。四川劉湘的部隊擺在長江南部一線,搞不清虛實,不敢輕進。蔣介石雖然命令粵桂軍隊趕快北上遵義,但貴州不是他們的地盤,顯然不積極,仍滯留在黔南榕江等地。黔敵不經打,一觸即潰。只有蔣介石的嫡系薛岳、周渾元縱隊比較積極,但被阻隔在烏江以南,也難以很快採取行動。這為我們召開遵義會議提供了可貴的時機。 會議召開之前,經過了緊張的醞釀。毛澤東同志親自在中央領導集團中做了一些思想工作。先是王稼祥通了。前面說了,我和王稼祥一路走,一路扯。他和我的意見是一致的,堅決主張請毛澤東同志出來領導。他說,他參加第二次、第三次反「圍剿」,兩次都取得了那樣大的勝利,完全是毛澤東同志採取誘敵深入、隱蔽部隊、突然襲擊、先打弱敵、後打強敵、各個擊破等一系列戰略戰術原則指揮的結果。他贊成毛澤東同志出來統帥部隊。對博古、李德,王稼祥同志十分不滿。用他自己當時的話來說:「到時候要開會,把他們『轟』下來!」周恩來同志是個好參謀長,他那個時候行軍時往往坐在擔架上睡覺,一到宿營地,不管白天晚上趕快處理電報。他從長期的實踐中,已經認識到毛澤東同志的見解是正確的,也贊成毛澤東同志出來領導。周恩來、王稼祥同志他們兩個人的態度對開好遵義會議起了關鍵的作用。 聽說要開會解決路線問題,教條宗派主義者也想爭取主動,積極向人們做工作。會前和會議中,凱豐——即何克全,當時的政治局候補委員、共青團書記——三番兩次找我談話,一談就是半天,要我在會上支持博古,我堅決不同意。我後來聽說,凱豐向博古彙報說,聶榮臻這個人真頑固! 會議還是開得很緊張的。除了個別同志處理作戰指揮方面的事,臨時告假以外,一律到會。那時,我的腳還沒有好,每天坐擔架去。 會議的名稱就叫遵義政治局擴大會議,共開了三天,出席會議的,除了政治局委員和候補委員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張聞天、朱德、劉少奇、陳雲、博古、鄧發、凱豐同志以外,還有劉伯承、李富春、彭德懷、楊尚昆、李卓然、鄧小平同志,我和林彪也出席了會議。李德也列席了會議,伍修權同志給他當翻譯。會議由博古同志主持——他既是會議的主持人,同時在路線方面,又處於被審查的地位。博古在會上作了主報告——關於第五次反「圍剿」的總結,他一再強調客觀原因,強調不可能粉碎這次「圍剿」。副報告是周恩來同志作的,因為他是軍委主要負責人。 在會上,多數人集中批判了王明的先是「左」傾冒險主義,以後又發展為右傾保守主義,以及在長征中消極避戰,只顧奪路去湘西的錯誤軍事路線;集中批判了王明路線在中央的代理人博古的錯誤。這方面遵義會議的決議已經講得很清楚。毛澤東同志是批判他們的第一個發言人,王稼祥緊接著站起來發言支持毛澤東同志,所以毛澤東同志在「文化大革命」中說,遵義會議王稼祥投了「關鍵的一票」。會上大多數人擁護毛澤東同志出來領導,只有博古、凱豐出來反對。博古同志後來作了檢討,但沒有徹底地承認錯誤。 凱豐甚至很狂妄地對毛澤東同志講:「你懂得什麼馬列主義?你頂多是看了些《孫子兵法》!」並且對會議表示保留意見。李德是列席的,遵義會議文件中的華夫同志,指的就是他。他沒有正式座位,坐在屋裡靠門口的地方,經常一言不發,只是一個勁地抽煙,情緒十分低落,但對會上大家對他的批評,他在發言中,一概不承認自己有錯誤,態度十分頑固。我在會上一提起李德的瞎指揮就十分生氣。他對部隊一個軍事哨應放在什麼位置,一門迫擊炮放在什麼位置——這一類連我們軍團指揮員一般都不過問的事,他都橫加干涉。我記得在會上,林彪沒有發什麼言。 對於今後行動方向,伯承同志和我在會上建議,我們打過長江去,到川西北去建立根據地,因為四川條件比貴州要好得多。從我到貴州看到的情況,這裡人煙稀少,少數民族又多,我們原來在貴州又毫無工作基礎,要想在這裡建立根據地實在是太困難了。而到四川,一來有四方面軍的川陝根據地可以接應我們,二來四川是西南首富,人煙稠密,只要我們能站穩腳跟,就可以大有作為,三來四川對外交通不便,當地軍閥又長期有排外思想,蔣介石想往四川大量調兵不容易。會議接受了我們的建議。只是後來由於川軍的頑強堵擊,張國燾又不按中央指示,擅自放棄了川陝根據地,使敵人可以集中全力來對付我軍渡江,這個設想才未能成為現實。會議選舉毛澤東同志為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後,在常委分工上,由洛南同志代替博古負總責,主持黨中央的日常工作。 在行軍途中,又組織了由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三同志組成的軍事領導小組,負責指揮軍隊。關於遵義會議的傳達,由於經常處在軍情緊急狀態,我們只能先用電報或個別告訴等形式向團以上幹部打招呼,正式傳達是在二渡赤水回來,第二次攻克遵義後,在遵義由中央召集團以上幹部開會傳達的。會上,張聞天、周恩來同志都講了話。一些過去受過王明路線打擊的幹部,一提起過去的錯誤領導和它給革命帶來的損失時,就氣得又捶桌子又打板凳。我給連以上幹部傳達,是在仁懷縣一個叫什麼場的鎮子裡,在一家地主的場院裡傳達的。傳達的那天正下著小雨,譚政同志還幫我撐著傘。幹部都很集中精力聽,傳達幾小時無人走散避雨的。大家都擁護毛澤東同志出來領導。 遵義會議是我們黨歷史上具有最偉大意義的一次會議,它不僅糾正了黨的錯誤的軍事路線,為日後從政治上徹底清算王明路線打下了基礎,而且從組織上改變了党的錯誤領導,從此在實際上確立了毛澤東同志在全黨全軍的領導地位,使中國革命走上了正確發展的道路。自然,由於軍情緊迫,時間短促,以及條件尚未完全成熟,在遵義會議上還只能首先解決軍事路線問題。但這卻是一個偉大的歷史轉折,萬分危急的中國革命已經從此得救了。 §四渡赤水和遵義會議後的餘波 遵義會議過程中,一軍團按軍委的指示,派我軍前鋒二師四團佔領桐梓、松坎,以後全軍團就集結在這一地區。 遵義會議以後,中央確定向四川進軍。當時選定的渡江地點是在重慶上游宜賓到瀘州一線。一月十八日會議剛開完,我們就離開遵義,一軍團由集結地向西,三軍團經仁懷向北,五、九軍團和中央縱隊隨後跟進,共同向赤水城進發。因為我的腳傷沒有好,軍委要林彪先回部隊。李德表示,要到部隊去體驗實際生活。林彪與李德先後去了一軍團。我坐擔架,仍隨中央縱隊行軍。開始一路上比較順利。一軍團首先攻佔習水、土城等地,於一月二十五日到達赤水城郊,準備攻城。但那時敵人聞訊我軍北上,早已在川、黔、滇三省邊界大修碉堡,集中兵力到川黔邊境佈防,封鎖長江。 赤水城本來就比較堅固,這時川敵又派大量部隊增援,一軍團到了赤水城外復興場、旺隆場等地與敵人一個師又兩個旅對峙,相持不下。中央縱隊與三、五軍團於一月二十六日到達土城,第二天四川軍閥的先頭部隊,裝備精良的「模範師」郭勳祺部和潘佐的三個團,共六個團趕到了土城。一月二十七日,軍委主席朱德命令我三軍團、五軍團及幹部團全部,「於明日拂曉包圍迂回該敵而殲滅之。」一月二十八日和敵人在土城東北的豐村壩、青崗坡一帶打了一場惡仗。由於我們指揮存在缺點等等原因,這一仗沒有打好,部隊受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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