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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在武漢時期的軍委工作是相當緊張的,人手少,事情多。剛到武漢的時候,抓住張發奎的第四軍因北伐傷亡急需補充人的機會,軍委重點向四軍派去了不少黨員。正好這時黃埔第四期學生畢業,林彪也是其中的一個。他們來到武漢,就由軍委分配。林彪被分到了二十五師七十三團當見習排長。這是黃埔的規矩,畢業學員要在部隊先見習三個月,爾後才分配正式職務。我們還把派遣工作的範圍,從幹部擴大到了戰士,有些工人、農民中的黨員,就派到四軍各部當戰士。

  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武漢分校,就在武昌,他們的許多事情也經常來找我們。我們還常到各部隊進行聯絡工作,瞭解情況,傳達黨的方針、政策。在機關,來找我們的人也是成天絡繹不絕。每天都要工作到夜裡兩三點鐘,好在我們當時都很年輕,不到三十歲,能頂得住。湖北省軍委,開始只有我和歐陽欽等五六個人。恩來同志來到武漢後,我們就改稱為中央軍委,人手也略有增加,來了幾個黃埔四期的學生,但機關仍然是很精幹的,總共不到十個人。

  早期的軍委不指揮軍隊,只進行組織和聯絡工作。到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在中央革命根據地成立的中央軍委,全國的紅軍都歸它指揮,這就與早期的軍委不一樣了。

  在武漢的時候,我們還經手分配了朱德、陳毅、劉伯承、鄧小平等同志的工作。

  朱德同志從莫斯科回來,黨就派他到四川楊森那裡開展工作。他們原來就認識,在舊軍隊裡互相打過仗。那時候,楊森正腳踏兩隻船,與我們共產黨也在拉關係,就把朱德同志留下了。蔣介石一反共,楊森也跟著反共。於是,朱德同志來到了武漢。朱德同志說,他與朱培德是雲南講武堂的同班同學,開展工作有有利條件,軍委就決定把他分到了南昌第三軍。朱培德開始委任他為公安局長,以後改任第三軍軍官教育團團長。朱德同志利用這個有利條件,後來在南昌起義中作出了傑出貢獻。

  陳毅同志也是那個時候從四川來到武漢的。他不知道軍委機關在那裡,找到了省委組織部。組織部的同志不認識他,就說,那好吧,你到葉挺部隊去當兵。後來,陳毅同志在街上碰到了顏昌頤同志(這時頗昌頤同志已由上海調中央軍委工作),顏昌頤回來給我說了這個情況。我們把陳毅同志請到軍委,正好武漢分校缺人,就分配他去做黨的工作。

  小平同志是蔣介石發動政變後被馮玉祥「禮送」出境的。他來到武漢後,經軍委介紹,到了黨中央工作。

  伯承同志在瀘州起義失敗後,轉道陝南來到武漢,找到軍委。他到得最晚,我與他見面後不多天,就出發去準備南昌起義了。南昌起義中,伯承同志任起義軍參謀團的參謀長。

  轟轟烈烈的大革命,由於陳獨秀右傾投降主義的錯誤領導而失敗了。從我對陳獨秀的接觸,他確實沒有掌握軍隊的思想,更沒有爭取無產階級領導權的思想。因此,當我們黨遭到反革命的突然襲擊,就使革命歸於失敗。斯大林早在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就說,「在中國,是武裝的革命反對武裝的反革命。這是中國革命的特點之一和優點之一。」如果我們黨重視這條真理,牢牢地掌握了軍隊,必要時可以把領導權奪過來,被迫分裂時也有力量,那就不是這個局面了。這是中國革命史上的沉痛教訓。從此以後,中國革命又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轉折時期。

  ※第四章 南昌起義

  §從武漢到九江

  我黨「五大」以後,國內政治形勢更加緊張。先是馮玉祥倒了過去,他把政工人員都「禮送」出來了。劉伯堅等許多同志,就是這個時候從馮玉祥部隊出來的。

  六月上旬,汪精衛、唐生智、馮玉祥等所謂「左派」在鄭州開會,進行分贓,搞了鄭州協議,馮玉祥佔據河南,唐生智回師武漢。這樣,蔣介石、汪精衛、馮玉祥、唐生智等就都搞到一起了,將矛頭一致對著共產黨。我們原計劃依靠汪精衛反擊蔣介石反共政變的想法破滅了。

  形勢對我們很不利,國共分裂已成定局。怎麼辦?只有舉行武裝起義,反抗國民黨的屠殺政策,才是唯一出路。可是,是武裝反抗還是妥協退讓,黨內爭論得很激烈,陳獨秀就是堅決反對進行武裝鬥爭的。正在這時,中央向我們傳達了共產國際的指示,提出了中國革命的非資本主義前途,並要我們抓武裝,組織一支五萬人的隊伍。這對我們決心發動南昌起義,起了有力的推動作用。不料國際的這個指示,卻被國際代表羅易拿去給汪精衛看了,使汪精衛加速了鎮壓共產黨的陰謀步驟。這也促使我們儘快發動南昌起義。

  七月中旬,中央組成了五人臨時政治局,排除了陳獨秀的錯誤領導,發佈了七月十三日宣言,並確定了武裝鬥爭的總方針。

  舉行南昌起義,是七月中旬中央在武漢開會決定的。我沒有參加那次會議。那天晚上,恩來同志在會後到了軍委,向在軍委工作的幾個同志進行了傳達,他傳達的大意是,國共分裂了,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有起義。今天,中央會議上做了決定,要在南昌舉行起義。恩來同志還說,會議決定組織前敵委員會,指定他為書記。他傳達完後,就指定賀昌、顏昌頤和我,組成前敵軍委,我為書記。任務是先到九江去,通知我們的同志,叫他們瞭解中央的意圖,做好起義的準備。但什麼時候發難,要聽中央的命令。

  當時我們在九江的部隊,有葉挺的二十四師,賀龍的二十軍。張發奎二方面軍的其他部隊,也都在九江一帶。這些部隊中,有不少共產黨員。

  我們比恩來同志早走了個把星期。葉挺在南昌起義後寫的一份報告中提到的七月二十日的九江談話會,我參加了。

  汪精衛公開叛變革命前後,由於武漢形勢緊張,我們黨的許多負責同志先後到達九江。葉挺說的二十日的談話會,實際上是一些中央負責人的碰頭會。當時我和葉挺在一起,因為在武漢就決定,到九江時第一個通知葉挺。我們到九江後,就住在葉挺的司令部。

  參加二十日談話會的有譚平山、李立三、惲代英、鄧中夏等同志,還有一些中央委員和葉挺同志。會上,李立三等同志很急躁,主張立即動手。我說不行,必須等中央命令。他說,既然已經向部隊傳達了,起義工作已經組織了,下個命令就行了嘛!我說,不這麼簡單,我們來的任務是做好組織部隊起義的準備,準備工作也很重要。

  但是,有幾個中央委員主張馬上幹,不等中央命令,特別是李立三,說我是奴隸主義,膽子小,等等。我說,臨來的時候,恩來同志交代得清清楚楚,必須有中央命令,不能自由行動。李立三還說,你要聽中央委員的。我說,都是中央委員,我聽哪位中央委員的?中央委員也得聽中央的。經過一番爭論,會議最後決定,還是等中央的命令。

  我們到九江以後,就一個部隊一個部隊去傳達,因為起義計劃是非常秘密的,主要是傳達給各部隊負責同志,有些部隊傳達得寬些。我們向這些幹部介紹了整個形勢,說明了任務,指出國共分裂了,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只有起義。然後,告訴他們做好一切準備,一接到中央命令,就立即行動。

  這期間,我還上了一趟廬山。當時,鮑羅庭在廬山,叫我去向他介紹南昌起義的計劃和準備工作進行的情況。我很快地上了山,向他介紹了中央的決定和部隊的準備情況。當時,擔任翻譯的是張太雷同志。鮑羅庭所以找我瞭解情況,是因為他就要回國了,瞭解我們黨下一步究竟怎麼辦,回去之後好有所交代。因此,他聽過我的介紹後,沒有表示什麼意見。不久,他就奉調回國了。多年後,恩來同志還問過我,在廬山見到的是鮑羅庭,還是羅明那茲?我說是鮑羅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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