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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屆十二中全會到九大(6)


  對因所謂「二月逆流」而受到批判的老幹部,他也一再表示自己的態度。一九六九年一月三日,他在軍委辦事組報送的一個材料上批示:「所有與二月逆流有關的老同志及其家屬,都不要批判,要把關係搞好。」②(②毛澤東在軍委辦事組報送的一個材料上的批語,手稿,1969年1月3日。)二月十九日,他找中央文革碰頭會議成員談話時,請陳毅、李富春、李先念、徐向前、聶榮臻、葉劍英參加。一開始就說:「你們這幾位老總研究一下國際問題,由陳毅掛帥,徐向前、聶榮臻、葉劍英參加。」又問李富春等:「今年的計劃,五年計劃還有兩年,你們在搞嗎?」他還說:「總之,許多方面要改革。怎樣搞社會主義,就是不懂。」「現在下去走一走,可以早去晚歸,或者帶包袱去住個把星期。」「國內問題要注意調查研究,搞點材料,提出意見。」③(③毛澤東同中央文革碰頭會成員及陳毅等談話記錄,1969年2月19日。)

  毛澤東在苦苦思索的,歸根到底還是這次講話中說到的「怎樣搞社會主義」。

  離九大召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三月十五日,毛澤東對中央文革碰頭會議成員就落實政策問題作了一篇很長的談話。他說:

  「鬥批改,清理階級隊伍,搞了很多人去搞調查,沒有目的地到處亂跑。還有抓人太多,關人太多,解放的人太少。有些人站隊站錯了,還沒有轉過來,一個學校那麼多教師、教員都不要,怎麼辦呢?你不改造他?就是叛徒、特務、死不悔改的走資派也要給出路。對走資派也要區別。有些走資派,開始執行了資產階級反動路線,鎮壓群眾很厲害;但所謂死不悔改,難道一萬年也不改嗎?不做工作又怎麼改呀?這些人都不要怎麼行?都把他們推到帝國主義、修正主義那裡去了。我們講錢偉長、梁思成(錢是著名力學家,梁是著名建築學家。——引者注),可以作為典型,要找標兵嘛!有人說,人家有歷史問題。有歷史問題不要緊,人都是有歷史的嘛。人就是歷史。有的人和美國、國民黨有關係,就是有嘛,不要怕嘛!那都是擺在那裡的嘛!拼命搞外調,又搞不清楚問題,盲目地亂跑,結果花了很多時間精力,問題還是搞不清。為什麼不要他坦白、叫他自己交代呢?關的人太多,統統放了,只要不是殺人、放火、放毒、破壞,至於寫幾條反動標語,那有什麼要緊?有的人放出來,只要不繼續殺人就行了,可以繼續進行教育。他再殺人,再抓嘛!這是第一。一個是關,一個是放。一個不關不行,我們說是大部不抓,一個不殺。現在那麼多教授、幹部,不解放是不妥當的。我們歷來講壞人是少數,可以教育爭取的是大多數。一講就是一窩黑,幾十個,甚至四分之一,三分之一,了不起了。開始有些老工人、解放軍,一講就是一窩黑,一個樣,那樣不是把人都推到帝國主義、修正主義那裡去了?」

  「我主張報告不講『二月逆流』。六六年冬季和六七

  年春季,有些同志犯了錯誤,對紅衛兵衝擊不瞭解情

  況。有的打到自己身上來了,受了點侮辱,連聽報告都

  不能到,只能在幕後聽。所以始終有點不服,所以鬧。

  大會要開成一個團結的大會,允許『二月逆流』的人上

  主席臺。」「共產黨不隱蔽自己的觀點。大家並沒有隱蔽

  自己的觀點,都講出來了嘛!」①(①毛澤東同中央文

  革碰頭會成員談話記錄,1969年3月15日。)


  三月二十二日,毛澤東找中央文革碰頭會議成員談九大準備工作時,特地把正下放工廠「蹲點」的陳毅、李富春、李先念、徐向前、聶榮臻找去參加,對他們說:

  「好久不見了,你們搞得不錯啊!你們應該換一換:

  南口、新華、二七廠都是大廠。」「你們研究國際問題怎

  麼樣?」「你們幾位老同志,為國家作工作,不要只管一

  個部門。聶榮臻不能只管一個國防科委,葉劍英只搞一

  個軍事科學院,鑽進去就出不來。要管寬一些:軍事、

  政治、國內、國外。你們這些年紀大的人,多吃幾年

  飯,經驗多一些。小蘿蔔頭看不起你們,說你們老了,

  沒有用了。我不贊成。小蘿蔔頭有用,但他們沒有經

  驗。」「二月逆流,報告中不講。」

  他又對與會的人說:

  「報告上有些名字不要寫,中央文革成員的名字一

  個都不要寫,只寫我和劉少奇兩個人的名字,只寫劉少

  奇的資產階級修正主義路線。這次犯錯誤的同志,沒有

  王明犯的大。七大時一個也沒有丟。我們還是按過去老

  規定,凡是能團結的都要團結,允許人家犯錯誤,允許

  人家改正錯誤。大多數當成人民內部矛盾處理,不當敵

  我矛盾處理。至於有些人,江渭清、譚啟龍、張平化、

  趙紫陽、霍士廉,要好好研究一下,究竟有些什麼樣的

  嚴重問題。如沒有什麼嚴重問題,只是這一次犯嚴重錯

  誤的話,過一個時間,群眾的氣消了,就可能解放他

  們。」①(①毛澤東同中央文革碰頭會成員及陳毅等談話

  記錄,1969年3月22日。)


  到九大開幕的前一天,也就是三月三十一日,他在審改九大報告時又加了一句:「對於那些略有進步、開始有了一些覺悟的人們,就要從團結的觀點出發,繼續給以幫助。」②(②毛澤東在修改九大報告時加寫的一句話,手稿,1969年3月31日。)

  這些談話進一步表明,毛澤東的主要注意力已不在繼續發動急風暴雨式的群眾鬥爭,而把落實政策的問題提到更重要的位置上來。一部分被打倒或受到批鬥的幹部和知識分子陸續得到「解放」。緊張的政治空氣有所緩和。但毛澤東這些話仍是在堅持認為「文化大革命」「是完全必要的,是非常及時的」這個前提下來講的。這個時期內,他仍然在說:「解放以後十幾年,被資產階級包圍,被國民黨的殘渣餘孽和黨內的叛徒、特務、反革命等壞人包圍著。」③(③毛澤東同中央文革碰頭會成員談話記錄,1968年11月4日。)這時,林彪、江青等人和他們操縱的造反派組織仍有相當大的勢力。被「解放」的幹部和知識分子必須表示願意改正「錯誤」和接受「再教育」,並被要求做到三個「正確對待」(正確對待文化大革命,正確對待群眾,正確對待自己)卻不涉及他們被打倒或受到批鬥過程中出現的大量偏差。相當一部分受到錯誤審查或處理的幹部和知識分子仍沒有得到「解放」。還有數以百萬計的機關幹部和知識分子下放到幹校「勞動鍛煉」。這樣,問題並沒有從根本上得到解決。

  至於九大的具體準備工作,是從一九六九年二月份開始的。二月二日,周恩來向毛澤東報送《中共中央,中央文革關於九大準備工作的通知》草案,內容包括:代表產生辦法、黨章修改、一九六九年國民經濟計劃、國內外形勢和政策、中央機構、九大宣傳方針等。毛澤東當天批示:「照發。」

  在各項具體準備工作中,毛澤東最關心的是九大報告的起草。二月七日,他召集中央文革碰頭會議成員開會時說:「搞出第一稿就有辦法了,無非是全部推翻再搞。讓他們幾個人搞,伯達牽頭,伯達、春橋、文元,林彪同志掛帥。文章寫出後才好開會。現在講幾個里程碑(指把毛澤東思想說成是馬克思主義發展的第三個里程碑。——引者注),我就不贊成。」①(①毛澤東同中央文革碰頭會成員談話記錄,1969年2月7日。)在這次會上,還討論了第三個五年計劃的具體指標。會上初步商定報告稿在二月二十日交卷,九大在三月十五日開幕。十九日,毛澤東催促陳伯達:「你報告寫得差不多了吧!二十號交卷有希望嗎?你們三個人要一齊找林彪同志談一談。」②(②毛澤東同中央文革碰頭會成員及陳毅等談話記錄,1969年2月19日。)三月三日,期限已過了十多天,仍然沒有消息。毛澤東很生氣,在找中央文革碰頭會議成員談話時說:「原定二月二十日交卷,交不了又不說明道理。會議決定的,一個人(指陳伯達。——引者注)推遲時間。」③(③毛澤東同中央文革碰頭會成員談話記錄,1969年3月3日。)七日,他在談話時表現出更大的不滿,說:「開會,一個主要的是文件,一個是黨章,一個是選舉。做了決議又不辦,不辦又不報告。還是準備兩手:一個是寫出報告可用,一個是不能用。」他問陳伯達:你究竟什麼人在搞。陳伯達回答:我自己一個人在寫。毛澤東說:「你這個人每次都說知過必改,可就是不改,永世不變。」④(④毛澤東同中央文革碰頭會成員談話記錄,1969年3月7日。)十二日,他就提出換人的問題,說:「是不是請你們三位:康、張、姚三位。」「兩家各搞各。」並且點明報告的主題:「總之,要提出矛盾來,無產階級、資產階級鬥爭,為什麼要搞文化大革命。阻礙群眾運動,就是有這個東西,相當嚴重。」①(①毛澤東同中央文革碰頭會成員談話記錄,1969年3月12日。)這以後,九大報告就由張春橋、姚文元來起草。三天后,毛澤東說:「報告沒有寫好,遲幾天開會不要緊。給陳伯達是一個月,給你們半個月,索性四月一日開會。」②(②毛澤東同中央文革碰頭會成員談話記錄,1969年3月15日。)張、姚兩人從十六日起陸續將報告稿分批送審,毛澤東改了多遍,在三月三十一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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