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傳記 > 毛澤東傳 | 上頁 下頁
七千人大會到八屆十中全會(12)


  八月九日中心小組召開第一次會議。從八月九日到八月二十日的十二天內,中心小組共召開八次會議。每次中心小組會一結束,參加會議的中央局第一書記就在小組會上分頭傳達,組織討論。毛澤東通過這種辦法,來指導和推動中央工作會議的進行。

  八月九日的中心小組會議上,六個組彙報討論情況,謝富治講了敵我矛盾問題,羅瑞卿講了部隊對單幹的看法,陳伯達講了合作化的歷史,康生講了蘇聯集體化的歷史。毛澤東隨時插話。他對這兩天各組討論的情況,認為是不抓大量的普遍的問題,只抓具體問題,因此沒有展開。注意觀點和分析不夠,有些沉悶。他提出,現在需要務虛,認真討論一下。階級分析要認真注意,遇到困難和波折時,這方面容易被忽視。

  李井泉說,單幹以後,兩極分化很厲害,只要兩年就很明顯。毛澤東說:兩年都不要,一年多就會出現階級分化,其中有的還是共產黨的支部書記,貪污多占,討小老婆,放高利貸,買地;另一方面是貧苦農民破產,其中有四屬戶、五保戶,這恰恰是我們的社會基礎,是我們的依靠。我們要代表貧下中農,也代表一部分富裕的農民,所以要按勞分配,平均分配的不能太多。他還說:集體化的鞏固,必須經過幾個回合。我們的集體化已經經過了考驗,將來還會繼續經受考驗的。

  在談到對形勢的看法時,毛澤東說:應當有分析,有比較,不能是一片黑暗。過去講一片光明,現在又說是一片黑暗。一片光明,現在沒人講了。從一九六。年下半年以來,大家只說黑暗,不講光明,已經有兩年了。現在有兩種人,一種是只講黑暗,一種是講大部黑暗,略有光明。任務是從分析形勢提出來的。既然是一片黑暗,就證明社會主義不行,因而就要全部單幹。認為大部是黑暗,略有光明,採取的辦法就是大部單幹,小部集體。然後又必然反映到方針、措施和世界觀上。

  毛澤東還提出,關於矛盾問題,要再加上一條,即正確與錯誤的矛盾。他說:搞社會主義革命,從一九五三年算起,不過才十年。經過互助組、初級社、高級社、人民公社,中間犯過錯誤,如「共產風」、瞎指揮、「大辦」、高徵購等,本來想搞得快些,結果反而慢了。引黃灌溉是瞎指揮,沒有經驗,不知道還會鹽鹼化。這些都屬￿認識上的錯誤。所以我說要加上一條正確與錯誤的矛盾。毛澤東還指出,現在城市工人生活太苦了,要提高一些。①(①中央工作會議中心小組會議記錄,1962年8月9日。)

  八月十一日,中心小組繼續開會。在聽取了各組彙報以後,劉少奇、鄧小平、陳毅、鄧子恢發言。

  大家彙報說,根據主席指示,集中討論了原則問題,很有興趣,熱情很高。毛澤東滿意地說:「會議抓主要問題、本質問題很需要。最近,陝西一個公社有人給中央寫了一封信,說現在有些地方出現包產到戶,是『一葉知秋』。我說不對,也可以一葉知冬,冬過了還有春嘛!總之,不要盡講黑暗。有些小說如《官場現形記》等,是光寫黑暗的,魯迅稱之為譴責小說。只揭露黑暗,人們不喜歡看,不如《紅樓夢》、《西遊記》使人愛看。《金瓶梅》沒有傳開,不只是因為它的淫穢,主要是它只暴露,只寫黑暗,雖然寫得不錯,但人們不愛看。」

  鄧小平發言說:「主席這次提出的問題,非常重要,很及時。不只是講國內問題和單幹問題,內容是很廣泛的,包括整個國際國內的一個歷史時期,即社會主義過渡時期或叫無產階級專政時期的問題。這個歷史時期還有階級、階層,還有階級鬥爭。」鄧小平還講到,無論在國際鬥爭方面,還是在國內問題上,都要看我們的旗幟鮮明不鮮明。左派旗幟不鮮明,歪風就厲害。

  劉少奇說:「主席提出的這些問題,在長時期內,一直到消滅階級都是管用的。我們這個國家階級存在的時期還是很長的,因此,階級鬥爭還是長期的。」關於形勢問題,他說:「一月會議我們做過一個估計,當時說最困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五月會議又有一個估計。現在看,五月會議對困難有兩點估計過分了。第一是認為夏收減產已成定局。現在看沒有減產還增了產。(毛澤東插話:「夏收還沒有定局。今年整個講是增產了。山東增產了八億斤,全國都增產。」)第二是那時估計單幹在全國已占百分之二十。現在看全國最多也不過百分之十。因此五月會議上說,最困難的時期已經過去是指全國講的,有些地方最困難的時期還沒有過去。(毛插話:「那時河南、安徽外逃的人減少了,社會秩序很好。夏收秩序空前好嘛,全國如此。這說明基本核算單位下放起了很大作用。」)五月會議下了決心,減輕徵購任務。當時對困難估計有三種設想:一是估計夠了;二是估計不夠;三是估計過頭。當時認為把困難估計得充分一點,即使出現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也會有思想準備。但是有些喪失信心。」

  劉少奇說到這裡,毛澤東又插了一段話,說:「恐怕還是一月會議估計得對。過去打仗,軍隊有兩種情況。一種傷亡大,一個連損失一半,但他們不叫困難,把幾個連合併起來。另一種是傷亡小,一個連只損失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就大叫困難。你們有這樣的經驗沒有?有人估計,恢復需要五年到八年。講農業恢復,不要說需要那麼多年,什麼五年、八年,要有點希望。講得那樣長,就沒有希望了。不要把困難不適當地誇大。如果那樣講,就是說我們的政策如『六十條』、『七十條』、減人兩千萬、改變高徵購等都不靈,或者說我們的政策要長期才能見效,那就需要另搞一套。事實上已經起了作用。單幹風越到上面越大,下面就好一些,尤其是災區越好。」

  劉少奇談到在經濟上、在黨內都會產生資產階級分子時,毛澤東說:「不只是在農村,在商業、在工業方面都要產生,黨內也可以產生資產階級分子。」

  劉少奇談到農業是關係我國命運的問題,非搞社會主義大農業不可。只能這樣想,不能有其他想法。毛澤東又插話說:「這是指共產黨,而且是共產黨的一部分。其他人要那樣想,你有什麼辦法?我經過河北、山東,到了上海,又到了浙江、江西,到了長沙、武漢,走了一圈。在武漢,把柯慶施叫去,大家談到要修改『六十條』,田家英不想修改。他主張百分之四十搞集體,百分之六十有領導地下放搞包產到戶①(①當時田家英的主張是:百分之四十包產到戶和分田單幹,百分之六十為集體和半集體。),否則生產就要破壞。」這一次,毛澤東點名批評了田家英。

  鄧子恢在會上作了檢討。毛澤東對他提出嚴厲批評。又說他是屬￿沒有社會主義革命精神準備的人,對社會主義革命不感興趣,並且提到所謂砍二十萬個合作社的歷史舊賬。

  關於矛盾問題,毛澤東又加了一個:照抄外國與自力更生的矛盾。②(②中央工作會議中心小組會議記錄,1962年8月11日。)

  第二天,八月十二日,毛澤東找來一九六一年廬山會議印發過的一個文件,是中央農村工作部在一九六一年八月二十四日編印的《各地貫徹執行六十條的情況和問題》。毛澤東當時曾經寫過一個批語,肯定了這個文件。這一次,毛澤東要求重新印發,並寫了一大段批語批評鄧子恢,不但算了一九五五年所謂砍合作社的1日賬,還算了一九五。年「提倡四大自由」等老賬。

  在八月十三日的中心小組會議上,羅瑞卿、彭真等作了發言,鄧子恢再次作檢討。

  羅瑞卿發言,在談到杜勒斯認為歐洲共產黨的第二代還可以,第三代就不行了的時候,毛澤東插話,提出中國會不會出修正主義的問題。他說:「在中國一定不出修正主義?這也難說,兒子不出,孫子出。不過也不要緊。孫子出了修正主義,孫子的孫子就又要出馬列主義了。按照辯證法,事物總要走向反面的。」

  這是毛澤東不是最早也是比較早地提出中國出修正主義的問題。

  羅瑞卿談到錢讓能在信中說,不按他的辦法搞包產到戶,農業就不能恢復。毛澤東接著說:「為什麼江西沒有按他的辦法,就搞得好呢?山東破壞得厲害,為什麼恢復得很快呢?河南也有起色嘛。搞得好的,每個省都有。北京十個縣今年就可以恢復到一九五七年。有的地方就沒有恢復的問題。」

  羅瑞卿還談到,軍隊一些高級幹部,對於把形勢講得很壞有意見。毛澤東說:「軍人能看到光明,地方幹部講的是一片黑暗。華東局在上海開會,有的省委書記,如山東的周興,都是講一片黑暗。但同一個周興,只過了兩個月,我到了山東找他和裴孟飛談話,他就眉飛色舞,說形勢很好,估計今年山東小麥可增產八億到十億斤。」

  鄧子恢再次作檢討。當他談到,看了一些反映困難的材料,又聽到黑龍江、四川等糧食基地垮了的時候,毛澤東說:「你記得不記得,紅軍長征由原來的三十萬人只留下二萬八千人,當時中央是怎樣估計的?當時中央估計,我們不是弱了,而是強了。因為過去不鞏固,方針、戰略、戰術不對頭。後來一總結就清楚了,有了經驗了。」

  鄧子恢談到,他這一次的問題,不僅表現在思想上,而且表現在行動上,講了四次話,贊成包產到戶。毛澤東接過來說:「這與你主張貧農團不是自相矛盾嗎?貧農是搞集體的嘛,難道貧農團要搞單幹?田家英在湖南韶山作調查,只調查了一個公社的一個隊,在湘鄉、寧鄉也只調查了一個隊,連一個公社也沒有調查。大概這氣候適宜於你,你敢講了。你六月講了,只有兩個月嘛。你也多看一看嘛,看一兩年再說也好嘛。」①(①中央工作會議中心小組會議記錄,1962年8月13日。)

  八月十五日,中心小組會議上,李富春、譚震林和康生發言。

  李富春發言,首先肯定毛澤東提出階級和階級鬥爭的問題很深刻,很及時。接著說,要抓生產,工農業生產要抓十年。這時,毛澤東插話,講了一個重要思想:「我們各方面政策的出發點和著眼點是發展生產,促進生產,對生產有利。」當時,毛澤東在指導思想上越來越強調階級鬥爭,但也並非只講階級鬥爭,不講生產,不講發展生產力。把中國建設成為一個富強的社會主義國家,是毛澤東終生追求的目標。在他的思想上,一方面是階級鬥爭(越來越占主導地位),一方面是發展生產力。在許多情況下,他總想把這兩者統一起來,方法是通過抓階級鬥爭來促進生產力的發展。然而,這樣做總是事與願違,往往不是促進而是妨礙生產力的發展。

  關於農業恢復時間問題,毛澤東說:「瞎指揮我們不幹了,高徵購改正了,農業恢復的時間會快一些,恐怕再有兩年差不多了-,主要是今明兩年,六四年掃尾。」毛澤東的這個估計,跟後來的實際情況基本符合,到一九六四年底,中國的國民經濟就全面好轉了。

  譚震林發言,批評包產到戶,批評對困難的估計多了。

  康生在發言中,主要講階級鬥爭的規律問題。他說,過去的十三年可以看出一個規律:每當我們黨內搞出缺點、錯誤和困難的時候,黨內黨外總要起風波。②(②中央工作會議中心小組會議記錄,1962年8月15日。)

  從八月十七日起,中央工作會議轉入討論商業、物價、糧食等問題。

  同一天,毛澤東主持召開中心小組會議,李先念、周恩來發言。

  李先念講到階級鬥爭問題時,毛澤東說:「打了一輩子仗,把階級鬥爭忘記了。現在階級鬥爭的形勢和過去不一樣了,過去是流血的,現在不是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