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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和整風反右(7)


  三月十日,下午三時至六時四十分,在頤年堂邀集鄧拓、金仲華、徐鑄成、趙超構、楊永直、范瑾、吳象、李超、常芝青、朱穆之、舒新城、曾彥修、黃洛峰、王芸生等座談新聞出版方面的問題。康生、陸定一、胡喬木、周揚、錢俊瑞等參加。

  新聞出版界對政治氣候的變化反映靈敏,思想也比較活躍。他們在會上提出了不少問題。毛澤東邊聽邊答,輕鬆自如。

  關於在社會主義社會辦報心中無數的問題,他說:一切事情開頭的時候總是心中無數的。現在我們要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問題,不像過去搞階級鬥爭,心中無數是很自然的。無數並不要緊,我們可以把問題好好研究一下。

  有人反映,現在報紙編出來群眾不愛看。毛澤東說:報紙是要有領導的,但是領導要適合客觀情況。群眾愛看,證明領導得好;群眾不愛看,領導就不那麼高明吧!他又說:報上的文章,「短些,短些,再短些」是對的,「軟些,軟些,再軟些」就要考慮一下。不要太硬了,太硬了人家不愛看,可以把軟和硬兩個東西統一起來。文章寫得通俗、親切,由近講到遠,引人入勝,這就很好。板起面孔辦報不好。

  有人問:魯迅如果活著會怎麼樣?毛答:我看魯迅活著,他敢寫也不敢寫。在不正常的空氣下面,他也會不寫的,但更多的可能是會寫。現在有些作家不敢寫,有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我們沒有為他們創造敢寫的環境,他們怕挨整;還有一種情況,就是他們本身唯物論沒有學通,是徹底的唯物論者就敢寫。

  在報紙上如何開展批評?他說:對人民內部問題進行批評,鋒芒也可以尖銳。我也想替報紙寫些文章,但是要把主席這個職務辭了才成。我可以在報上辟一個專欄,當專欄作家。文章要尖銳,刀利才能裁紙,但是尖銳得要是幫了人而不是傷了人。在報紙上開展批評的時候要為人家準備樓梯,否則群眾包圍起來,他就下不了樓。反對官僚主義也是這樣。「三反」的時候,有許多部長就是中央給他們端了梯子接下樓來的。過去搞運動是必要的,不搞不行,但是一搞又傷人太多,我們應該接受教訓。他又一次強調,現在搞大民主不適合大多數人民的利益。有些人對別人總想用大民主,想整人,到了整自己,民主就越小越好。我看在文學、新聞等方面,解決問題要用小小民主,小民主之上再加上一個「小」字,就是毛毛雨,下個不停。

  在談到共產黨人要向黨外人士學習時,他說:說到辦報,共產黨不如黨外人士。辦學,搞出版,科學研究,都是這樣。說共產黨不能領導科學,這話有一半道理。現在我們是外行領導內行,搞的是行政領導、政治領導,至於具體的科學技術,是不懂的。這種行政領導的狀況,將來是要改變的。

  三月十一日,晚八時三十分至十一時二十五分,毛澤東在頤年堂邀集部分大學負責人座談。參加的有:楊秀峰、陳望道、彭康、匡亞明、彭迪先、馮乃超、楊獻珍、馮友蘭、胡錫奎等。彭真、康生、陸定一、陳伯達、張際春、胡喬木、周揚、錢俊瑞參加。

  三月十三日,也就是全國宣傳工作會議閉幕那天,從晚上八時至次日一時,毛澤東召集了最後一次座談會。應邀參加座談會的是自然科學界和社會科學界的部分知名人士:郭沫若、童第周、錢三強、談家楨、潘梓年、向達、費孝通、沈志遠、翦伯贊、張勁夫、於光遠等。彭真、康生、陸定一、陳伯達、張際春、胡喬木、周揚、錢俊瑞、楊秀峰、黃松齡參加了座談會。

  這些座談會表明,毛澤東對思想文化領域的情況很熟悉,思想很開放(或許還包含著對批判電影《武訓傳》和《紅樓夢》研究中出現的一些問題的某種反思),是真誠地希望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

  三月十二日下午,毛澤東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上發表講話。

  講話的第一問題是我們現在處在一個什麼時期。他認為:我們現在是處在一個社會大變動的時期。中國社會很久以來就處在大變動中間了。現在這個變動比過去的變動深刻得多,寬廣得多。這樣大的變動反映到了我們的思想上來,反映到了我們的意識上來。全國各個階級的相互關係都發生了變化。小資產階級同民族資產階級在起變化,個體變為集體,私有變為公有。所以,各種不同意見在思想上有所反映,這種情況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這個大變動應該說基本上是健康的。推翻舊的社會制度,建立新的社會制度,就是社會主義制度,這個鬥爭基本上是健康的。但是,需要好幾年才能夠鞏固。現在這個時期還是不鞏固的一種時期。我看大概需要五年,中國這個社會制度就會鞏固起來。我們會在新的制度——社會主義制度的基礎上,建立一個工業化的偉大的國家。這樣一個前途應該看到。

  第二個問題是知識分子問題。毛澤東對進入社會主義社會以後知識分子的狀況作了一個估計。他說:我國的知識分子大約有五百萬左右。其中有少數人對於社會主義制度不那麼歡迎,不那麼高興,甚至抱有一種敵對的情緒,認為社會主義沒有優越性,社會主義活不長,會失敗。或者有那麼一些人,希望社會主義總有一天要恢復到資本主義。這種人是很少數的,有百分之一、二,或者更少一點。除此之外,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愛國主義者,擁護社會主義。但是也有許多人對於社會主義制度之下如何工作,許多新問題如何解決,如何答覆,不大清楚。拿對待馬克思主義來說,大概有百分之十左右的知識分子,比較熟悉馬克思主義,贊成和擁護馬克思主義,他們是少數;多數人是想學習馬克思主義的,並且也學了一點,就是不那麼熟悉,有些人還有些懷疑。拿愛國主義這個標準來說就不同了。許多人不贊成馬克思主義,不贊成社會主義,但是在外國人面前他就表現為愛國主義者。有許多人歡迎馬克思主義,但不熟悉,另外有些人有懷疑。這是中間狀態。這些人占大多數。應該承認這種狀態在很長久的時期裡會存在的。同志們都是做宣傳工作的,我們有一個宣傳馬克思主義的任務。這個宣傳是逐步的,還要宣傳得好,使人願意接受。今後幾個五年計劃之內,如果我們的知識分子中有更多的人接受馬克思主義世界觀,使他們通過實踐(科學的實踐、生產的實踐和各種工作的實踐),懂得比較多一點的馬克思主義,這樣也就好了。不能強迫人家接受馬克思主義,只能說服人家接受。

  第三個問題,關於教育者首先要受教育(這個題目後來改為「知識分子的改造問題」)。他說:我們的國家是一個文化不發達的國家。我們都是教育人民的人。不論辦學校的,科學家,新聞記者,文學家,藝術家,都是人民的先生。這五百萬知識分子是我們國家的財產。我們沒有這五百萬知識分子,就一樣事情也做不好。國家只存在三部分人,就是:工人,農民,知識分子。知識分子的性質就是為工人、農民服務的。他們是腦力勞動的工人,是用腦子的工人。正因為他們是教育人民的,是人民的教員,因此他就有個任務,就是應該先受教育,尤其是在社會大變革的時期。知識分子是舊社會留給我們的遺產。這幾百萬知識分子要先受教育。不是已經改造好了,不需要改造了。我看還要改造。大多數人是願意學習的。要在他自己願意的基礎上,有別人的好心幫助,而不是強制地學習。

  毛澤東在這裡講到知識分子「是腦力勞動的工人」,「是用腦子的工人」。這是一個符合實際的提法,跟一九五六年知識分子會議上的提法「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是一致的。但修改後在一九六四年發表的講話裡,這一提法不見了。再往後,知識分子被劃到資產階級範疇裡頭去了。這個變化,同指導思想上逐漸發生的「左」傾錯誤是密不可分的。

  毛澤東講的第四個問題,是關於整風。他說:共產黨正在準備整風。中央作出決定,準備今年就開始,先搞試驗,明年比較普遍地進行。黨外人士自願參加。整風的目的,就是要批評幾個東西:一個叫主觀主義,主要是教條主義;第二是宗派主義;還有一個是官僚主義。現在的情況是官僚主義相當嚴重。整風不用大民主,用小民主,在小組會上,是小小民主。要和風細雨,治病救人,反對一棍子打死的辦法。在整風中間,要把馬克思主義學習推進一步。我們不應該限制在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已經講過的範圍,應該按照他們的基本方針、基本方向有所發展。馬克思主義是一定要發展的,它不能停止的。停止了,就沒有生命力了。基本原則是不能違背的,違背基本原則就是修正主義。停止不前就變成教條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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