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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我死後中國將會怎樣?」毛澤東提出的問題令人不可思議,就如他派出的小組令人費解一樣(除非精明到極點,否則不會作出這種選擇)。

  年輕的王洪文回答說:「全國人民一定會緊跟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團結一致將革命進行到底。」毛澤東難道願意聽他的娃娃話?

  鄧小平再度參政是在「批孔」剛開始後的幾個月,他能相對靈活地時待這場運動了。他私下對人說:「孔子已經死了,他的思想也不合乎時代,我們應該反對。我們也要死的,幾千年後我們的思想也要遭到反對,因為在那個時代它與人們的思想是不一致的」《中國大陸發生了什麼》,幾年前,當毛澤東對蒙哥馬利勳爵說劉少奇將繼承他成為中國的領導人時,布萊頓順勢抓住這個問題。

  「我問(毛),劉少奇之後誰將接替他」。他不知道或是不關心這一點。他說他自己要見馬克思去了,在中國,他們自己會安排好的。

  但是,也許他確實關心這一點。參見《七十年代》,1977(3)。(就)說這些嗎?幾天以後,在中央委員會的小組會議上聽王洪文講話的人,也不會聽到什麼別的東西。

  「一場內戰將會爆發,全國將一片混亂。」鄧小平尖銳地指出,根據香港的共產黨情報來源提供的消息,毛澤東欣賞鄧小平的答案。

  儘管其報道大多數時候脫離實際,但毛澤東仍然堅持讀《人民日報》這份差強人意的報紙。這份6個版面的報紙像是一個大的宣傳委員會編寫的。新聞可是這壺裡的茶。(《人民日報》不是報道而是告誡。它是(或者至少毛澤東在世時是)每日教義的闡釋,其新聞性質是把具體的道德說教牢牢植根于永恆不變的真理中。不管怎麼說,年邁的毛澤東還是從1974年的那鬧哄哄的版面中發現了一些真相。

  凡是反映他過去熟悉的事情就是真理。如果他讀到杭州一家絲綢廠的「兩條路線的鬥爭」,那就是事實。他認為他是與兩條路線鬥爭聯繫在一起的,甚至從20年代開始攀登權力之峰時起就是這樣。他覺得他清楚路線的分歧所在。他甚至這樣勸慰自己,假若「工人階級路線」戰勝了「資產階級路線」,那麼,絲綢的產量就會提高。

  不過,毛澤東生活在往事中,否則他難以相信1974年的《人民日報》。愈來愈多的中國人有這樣的感覺。同時,毛澤東的健康進一步惡化,1974年9月最後一次游泳時差點使他窒息。終於,他只能左側躺著,其他任何姿勢都使他呼吸困難。臥床的劇痛和全身發癢的皮疹折磨著他。

  轎車載著2885名代表駛向人民大會堂。沿街的人們猜測,那個例行公事的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終於召開了。會議推遲這麼久才召開,人們差點把它看作海市蜃樓了。會議似乎又回到務實中來:周恩來從醫院回來並以權威人物出現;國家的新憲法規定,工人有罷工的權利,農民有擁有自留地的權利;極左派在新的政府成員中只占極少數,鄧小平得到提升;會議還強調了秩序和經濟建設任務。

  這不是周恩來所看到的一次勝利的、批林批孔的左派分子的完結和鄧小平的東山再起嗎?1975年1月,周恩來在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抱病作《政府工作報告》,重申我國實現四個現代化的宏偉目標。

  大會根據毛澤東的意圖,產生了以周恩來任總理的國務院領導機構。在周恩來病重治療期間,由鄧小平全面主持黨、政、軍的日常工作。

  但是,大會堂裡空著一個座位,毛澤東沒有出席會議。

  莫非他病危,甚或是逝世了?沒有,當這次會議在北京召開時,馬耳他總理和德國右翼分子弗蘭茲·約瑟夫·斯特勞斯興致勃勃地來到南方會見了毛澤東。

  由於不知道是否能把握政府中複雜的形勢,毛澤東正在他的營帳中慍怒著。

  人民代表大會的公報沒有對毛澤東的缺席作出解釋,並對他隻字不提。毛澤東也沒有參加召開前的中央委員會。

  新憲法與1970年準備好的草案不同,與1969年黨章規定的也不同,甚至與1973年那個平淡無奇的東西也不同,它較少突出毛澤東思想的地位。雖然談到了毛澤東思想和党的主席職位,但沒有涉及毛澤東本人。

  不可思議的是,在周恩來的報告中而不是左派張春橋的報告中一再引用毛澤東的語錄。周恩來的報告至少26次提到毛澤東的名字。

  幾周以前,毛澤東與王洪文作了一次長時間的談話。

  有趣的是,一位魯莽、衝動、資歷淺的造反派對毛澤東的缺席提出了非難,張鐵生(遼寧學生,因在大學入學考試中寫了封控告信而聞名)講毛澤東『准給四屆人代會波冷水」,這樣使人大代表不引人注意。張鐵生作為人大代表,其上升也像「直升機」。後來,這架直升機墜落了。毛澤東逝世後,張鐵生被判處徒刑。

  「直升機」敦促毛澤東給極左分子多派些工作。他暗示——秉承江青的意旨——周恩來的病並不像他裝的那樣厲害,他正在醫院中忙於策劃他的未來。他也懷疑鄧小平的可靠性。在這種情況下,毛澤東不就會同意張春橋任總理嗎?

  毛澤東沒有認可王洪文的計策。他準備等到獨眼老將劉伯承和其他將軍們改變其反對意見後,讓張春橋出任國防部長。他甚至還想過讓他夫人出任文化部長。但是,這位老人終於發現政治從來都存在著討價還價,因為對此計劃有著太多的反對聲音。

  不久,政治局會議召開,毛澤東主持會議。他說,宗派主義是件可怕的事。接著他又以輕鬆的口吻說,每個人都會犯錯誤,包括他自己在內,如他與林彪共事這麼久。他讚揚鄧小平是一個「務實的人」,同時,他勸告他的同事們要警惕「資產階級修正主義」復辟的危險性。

  毛澤東解釋他為什麼沒有管黨的事務和參加即將召開的人民代表大會。他坐而待機,深深地掩飾著自己的疑慮,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兩派,暫且讓人各行其是。

  在人民代表大會的報告中,周恩來如此頻繁地提及毛澤東,也許既是為了安撫這位主席,又是為了對毛澤東的缺席賜給他額外的自由深表感激。

  事實上,再來探討毛澤東在這些日子是否還是毛澤東主義者已不再有意義。他今天是,明天則不是。自1974年初以來,他的眼睛幾乎失明。毛澤東於是召來北京大學中文系講師蘆荻為他讀古詩,聽的時候他也哼哼並做些評論。不幸的是,該大學的中國共產黨組織已經指示蘆荻:「不得提出不合適的問題。」由於擔心在合適與不合適的問題上犯路線錯誤,蘆荻未向毛澤東問任何問題。而作為一個陪讀古典而犯錯誤的人,毛澤東稱她是個「笨人」,還說如果她是個好老師就一定要問學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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