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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當1956年9月中共八大召開時,毛澤東心境不好。這是自1945年以來的第一次黨代會。11年來中國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毛澤東不是在各方面都能貫徹自己的路線。

  有56個外國共產黨代表團出席了大會。毛澤東主持了開幕式。事實上,中國在國際上的威望已經大大提高。

  黨代會的報告談到中國的國際成就時,不時贏得陣陣掌聲,而在談到國內建設成就時掌聲較少。

  就毛澤東的感受來說,這次黨代會表現出過分的自滿。的確,他取得了幾個明顯的勝利:國防開支被削減;毛澤東當時喜歡的鄧小平被提拔到新的重要崗位上,擔任党的總書記。這就使毛澤東能與第二號人物劉少奇那1956年9月15日,毛澤東在中國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上致開幕詞。

  鄧小平被毛澤東提升而超越了他,彭真時此可不高興。他絕不接近毛澤東,於是在1966年被毛澤東清洗掉。

  難以對付的勢力相抗衡。

  但是,黨代會沒有認可毛澤東的「大躍進」計劃,而提出了穩定發展經濟的計劃。更有甚者,它開始限制對毛澤東的個人崇拜。1945年寫進中國共產黨黨章中的「在毛澤東思想的指導下」這句話,在1956年黨代會通過的新黨章中刪去了。當然,這次大會肯定受到7個月前赫魯曉夫大反斯大林的影響。這在毛澤東同赫魯曉夫對抗的史冊上又增添了一個斑點。

  表面的平靜中,中國共產黨黨內的第一次大分裂已悄然開始。儘管黨章中對歷史發展必然性的信仰絲毫未變,黨內爭吵也沒有激化。而且,毛澤東對批評採取了容忍態度(李立三和王明得以重新人選中央委員會),但裂碑依然存在著,其中有兩條裂碑在以後的10年內已似鴻溝。

  劉少奇第一次大膽地衝撞毛澤東。隨著踏平這些「障礙」想法的萌生,毛澤東不再是在跋山涉水途中滿腦子只想著革命事業的純而又純的英雄,而是變成了有著複雜經歷的政治家。在1945年黨的七大上,劉少奇的報告中105次提到了毛澤東的名字,但在八大上僅有4次。「集體領導」的話總是掛在劉少奇的嘴邊。

  劉少奇說,在中國,基本的政治鬥爭已經結束,今後的任務是進行經濟建設,其目的是要轉移毛澤東對政治運動的熱情。他大聲呼籲,說出了許多經濟計劃者想要說出的話:「在革命戰爭中行之有效的經驗不能夠用於新中國的經濟建設。」

  劉少奇在解釋為什麼把「毛澤東思想」從黨章中刪去時顯得無動於衷。他說:「七大已經確立了毛主席在全黨的領導地位,即使現在不再提毛澤東思想,我們每個人仍然知道它。」劉少奇進一步說:「另外,如果總是重複已經習慣了的東西,也沒有什麼意義。」

  毛澤東清楚地知道,赫魯曉夫對斯大林的攻擊已經對他在黨內的最高權威的地位產生了影響。當時親近毛澤東的鄧小平在一次對共青團講話中說:「毛主席從來沒有說過他不會犯錯誤。」這聽起來像是為毛澤東辯護。交通部長(非中共黨員)說:「社會主義民主應當比資本主義民主更優越。資本主義國家的總統有三年或四年的任期……誰知道毛主席要當多少年的主席?

  毛澤東在1957年初確實考慮過引退問題。他把自己比做一名戲劇主角,他也懷疑自己是否正在衰老而不能把戲唱好,但他沒有下臺。他沒有向黨和政府提出辭職請求,仍然是黨和政府的首腦。

  對於蘇聯,毛澤東在公開場合出言謹慎,但在私下裡他是指責莫斯科的。他決定同時接見米高揚和波蘭領導人奧哈布,這是帶有惡作劇性的行為。在交談中,他明顯偏向波蘭,甚至讚揚被蘇聯人詛咒的哥穆爾卡。

  毛澤東對波蘭的這位第一書記奧哈布說:「好像不謀而合,中國和波蘭一直是很好的夥伴,我們對此很滿意。」米高揚怒氣衝衝。奧哈布深受鼓舞,當即大膽地批評了莫斯科。毛澤東就在他的辦公室裡挑起了兩個外國領導人的爭端。

  米高揚不同意奧哈布對「波茲南事件」所作的冷靜分析。奧哈布反駁說:「波蘭人比蘇聯人更清楚波蘭正在發生的事情。」米高揚大發雷霆:「發表如此反蘇言論的人,只能被當作敵人來對待,這也適用於那些喜歡聽這樣宣傳的人。」

  奧哈布很難堪,與毛澤東握了握手,離開了毛澤東的房間。

  可是毛澤東也站了起來,與奧哈布一起走了出去。

  中央委員會的會議是怎樣開的,當時鮮為世人所知,我們只是從後來關於劉少奇向大會所作的報告中發現的。毛澤東不欣賞其中兩個觀點:劉少奇說工人和資本家之間的階級鬥爭已經在某個時候結束,又說現在的主要矛質是先進的社會主義制度同落後的社會生產力之間的矛質,所以要努力發展經濟。劉少奇的辮解是:「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太匆忙」,「沒有時間去修改」。

  毛澤東事先肯定沒有讀過劉少奇的報告,顯然劉少奇自己也沒有仔細檢查過。然而,一旦大會通過,這個報告就將字字如接,不可更改。如果在組織嚴密的黨的八大上,一個重要的報告都發生這樣的事情的話,那麼在「文化大革命」中康(生)構一些彌天大謊的拙劣做法,必定存在無疑的了(見R·麥克法考爾:《文化大革命的起源》,第一卷121頁)。

  在1956年結束之前,毛澤東使用了一個詞,這個詞馬上在中國排字工人中傳開。反對「修正主義」應該與反對「教條主義」並重。這是神秘而嚴重的。斯大林被看作是犯了教條主義的錯誤,而毛澤東又指出另一個相反的錯誤也存在於黨內。

  這是一片不合時宜的雪花,然而這片雪花將會變成一場暴風雪。』申毛澤東神秘地對奧哈布說:『沖國也有哥穆爾卡,但絕不會把他開除出黨,仍把他留在黨的中央委員會裡。儘管總是不同意他的觀點,但是經常徵求他的看法。」毛澤東的話半開玩笑,半帶傷感,是不是他在黨內遇到了什麼阻力?

  1957年初,毛澤東像是一位波斯地毯編織工,用各種彩線編織著,在毯子織好之前他還不知將會成什麼圖案。毛澤東手裡現在握著6根線,要組織好它們之間的相互關係:百花園中的毒草已多於香花;對斯大林的評價應保持平衡;波蘭事件不應受到譴責;匈牙利的教訓不能忘記;必須悄悄地消除中國的個人崇拜;中國經濟要以盡可能高的速度向前發展。

  幾個月來,毛澤東一直試圖對這些問題進行公開辯論,但是黨內反對這樣做的壓力相當大。匈牙利事件使毛澤東心存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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